「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無冬無夏,值其鷺羽……」
慕清順着那略帶哀傷的歌聲尋去,在荒郊野地之中找到了唱歌之人。
竟是一位身着水藍色衣衫的女子,模樣生得極為靈氣,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頭髮簡單地綰了個髻,未施粉黛,也無其他裝飾。她靜靜地閉着雙眼,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吟唱着歌謠,那模樣宛如一幅意境深遠、濃淡相宜的水墨畫,悄然印在了慕清的心底。
慕清微微挑起劍眉,又朝前邁了一步。那女子仿若有所察覺,驀地轉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盯住了慕清。
眉如遠黛,目似秋水,僅僅是這短暫的四目交匯,那一瞬間的驚鴻一瞥,便足以讓慕清心魂震盪。
慕清的心雖被眼前這位神秘女子深深觸動,可手中動作卻未停滯,他拱手行了一禮,禮貌地說道:「冒昧打擾姑娘雅興,敢問姑娘,此曲何名?」
那藍衣女子聽聞此言,似乎頗為驚訝,三兩步蹦到慕清跟前,卻答了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話:「喂,你是要去宛丘城的吧?」
女子近身之時,慕清下意識地將手中布包往身後藏了藏,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與女子拉開距離。然而,女子身上那似蘭非蘭的清幽香氣,卻好似有了靈性,緊緊纏繞着慕清。慕清向來厭惡女子的脂粉香氣,可此刻卻意外地發覺自己並不反感這股味道,反倒有些喜歡。
藍衣女子見慕清一邊護住身後的靛藍布包,一邊對自己懷有戒備之色,心中也猜到了幾分,便稍稍後退,學着慕清的樣子拱手問道:「不知公子可否載我前往宛丘城?」
慕清沒有作答,這才是他一貫的作風。
「公子?」 藍衣女子微微側頭,以為慕清未曾聽清。
慕清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欲走。女子見狀,頓時有些慌亂,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拉住了慕清的衣袖。
誰料這倉促之間,她腳下一個踉蹌,徑直跌入了恰好轉身回來的慕清懷中。
剎那間,風似乎靜止了。
不然,他怎會如此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周遭的一切仿佛失去了色彩。
不然,她那淡粉色的臉頰與花瓣般的嘴唇怎會如此誘人?
「噗 —— 哈哈哈!少爺,你這是被撲倒了嗎?」
小右的笑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也驚醒了相擁的兩人,他們迅速分開。
藍衣女子雙頰泛紅,手忙腳亂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飾,慕清也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幾聲,同時狠狠瞪了一眼在旁笑得前仰後合的小右。
小右一邊笑,一邊留意着慕清和女子的神情,心中覺得新奇不已。少爺也會有這般窘迫的時候啊…… 看這兩人的模樣,有戲有戲,嘿嘿嘿……
馬車朝着宛丘城繼續前行,道路兩旁的山壁越發高聳,若是側耳傾聽,便能聽到不遠處的湘水正奔騰呼嘯、滾滾而流。
楚國的山水,果真名不虛傳。
慕清緩緩收回望向車窗外的目光,剛想閉目小憩片刻,卻被馬車外的嬉鬧聲吸引了注意力。
「呀呀,你家少爺當真姓『慕』啊?還真是人如其名,跟木頭似的。」
「呵呵,是啊是啊。不過,楚姑娘您小聲些,若是被少爺聽到,他定會生氣的。」
混賬小右,出門在外竟這般沒規矩,他都聽到了!慕清緊握着拳頭,面色陰沉。
「話說你家少爺可真是沉悶得很,不過模樣倒是生得俊俏。」
「沒錯沒錯,在家時老爺就不怎麼讓少爺出門。」
「啊?管得這般嚴?是怕少爺被採花大盜惦記嗎?」
「噗!楚小姐…… 您可真是…… 風趣。」
「叫我楚芸湘就好。小右,你也真是辛苦,跟着這麼個木頭少爺。」
慕清在車廂里忍無可忍,這兩人竟如此肆無忌憚地談論自己,當他是聾子嗎?!慕清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心中懊悔不已,當初怎就心軟讓楚芸湘上了車?一個小右就夠聒噪了,如今再加上這個楚芸湘,簡直如同置身於鴨群之中,吵得他頭疼。
「小右!」 慕清終於出聲喝止。
「是,少爺。」
「閉嘴。」
「是,少爺。」
車外瞬間安靜下來。
慕清為自己成功鎮住小右而暗自得意,便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他未曾瞧見,馬車外的小右和楚芸湘在空中悄然擊掌,臉上皆露出狡黠的笑容。
耶!少爺終於說話了!楚姑娘可真有法子,若是她能成為少夫人就好了。
耶!這冰山總算開口了!哼,我就說,任他再冷,我也有法子將他融化!
兩人心中同時閃過一道無聲的歡呼,雖說想法略有不同。
馬車在通往宛丘城的小道上跑得愈發歡快,不遠處,宛丘城的輪廓已隱隱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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