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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這是 2016 年被公安部稱為 「九大疑難命案之首」 的一起特大刑事案件。
要知道在這一年，「白銀連環殺人案」 也被成功偵破，按理應獨占鰲頭。但是 「白銀案」 難偵破的原因最主要是當年刑偵技術條件的限制。
而這起案件之所以能 「力壓」 白銀案，除了兇手泯滅人性、殘忍殺害三名女孩之外，還因為警方前所未有的破案力度以及案件在全國範圍內造成的惡劣影響。
據統計，為了偵破此案，公安機關在 6 年的時間裡，不但對 1314 萬名男性進行了梳理排查，而且還花費了近 8000 萬對 4 萬多人進行了 DNA 檢測比對。
那麼，這起讓無數人為之震怒的案件為何會如此難以偵破呢？
案發時間：2010 年 4 月 18 日。
案發地點：山西省運城市絳縣。
*
這一天，家住絳縣古絳鎮的趙某、楊某和吉某三名小女孩，趁着難得的星期六午後結伴來到了溝西村溝下的小溪邊抓蝌蚪。然而大人們發現，到了傍晚時分，三個孩子不但沒有回家，而且小溪邊也不見她們的身影。
頓時，孩子的父母們心急如焚，趕緊喊來親戚好友，提着油燈、打着手電四處尋找，大家找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任何收穫。
2010 年 4 月 19 日這天上午，一名老人在經過溝西村一處廢棄窯洞時，突然發現窯洞口竟然擺着一堆棗刺。讓他感到奇怪的是，當地人在門口放一堆棗刺一般是為了防止牲畜跑出來，可誰家會在廢棄的窯洞放養牲畜呢？
出於好奇，老人拿開棗刺走進窯洞查看，沒想到裡面居然躺着三具女孩的屍體，嚇得他瑟瑟發抖，冒了一身冷汗。
接到報案後，警方第一時間封鎖現場，展開了勘查工作。法醫初步屍檢發現，三個女孩生前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性侵，死亡原因均是窒息死亡。經過辨認，她們正是昨天莫名其妙失蹤的趙某、楊某和吉某。
看着孩子死不瞑目的樣子，她們的父母當場嚎啕大哭。
通過對案發現場進行仔細勘查，警方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用來綁孩子的繩子以及兩枚抽完的煙頭。而法醫則從三名孩子的身體和衣服上提取到了犯罪嫌疑人的 DNA 數據。可惜的是，經過比對，DNA 並未匹配成功。
除此之外，在通往案發現場的道路上，警方找到了一個監控探頭。監控顯示，4 月 18 日 12：44，三名女孩拿着礦泉水瓶朝溝下方向走去。
過了 10 分鐘左右，從溝下方向上來了一名男子，然後又從另一條小路返回了溝下，直到下午 15：47 才從溝下上來，再次經過監控區域，那麼孩子們的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 1km 外的窯洞之中呢？
民警判斷，該男子應該和三名女孩在溝下相遇後產生了邪惡的想法，然後用某種手段將三名女孩帶到了廢棄的窯洞中性侵併殺害。
可惜，由於監控畫面太過模糊，經過大規模的走訪調查和發布懸賞通告，該男子的身份卻始終無法確認。鑑於案件性質極其惡劣，無數百姓為之震怒，省、市、縣三級公安機關鄭重承諾，案件不破，絕不收兵。
既然監控的線索中斷，那麼就從嫌疑人的 DNA 入手。根據嫌疑人抽煙的品牌和廢棄窯洞的位置以及在窯洞口堆放棗子的行為，警方判斷嫌疑人應該是當地人。
於是，一場以案發現場為中心，向外螺旋式擴展的大規模排查展開了。由於 DNA 檢測成本較高，所以警方決定先從比對嫌疑人的血型來縮小範圍。在排查的過程中，由於天氣炎熱，檢測試劑的血清非常容易變質。
為了保證驗血的準確性，民警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先扎自己一針，驗一下血型，確認血清沒有變質後，才對可疑人員進行驗血。時間一長，所有民警的手上都被扎了上百個孔，手指是腫了又消，消了又腫。
此後數年，專案組對附近居住的近 13.4 萬男性進行了梳理排查，對符合嫌疑人血型的 3 萬多人進行了 DNA 檢測。
起初，專案組認為這樣的排查力度案件很快就能偵破。可沒想到，經過幾年的排查，在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後，案件卻始終沒有轉機。
為此，專案組懷疑嫌疑人很可能不是當地人，於是開始擴大排查範圍，從絳縣擴大到運城，進而在全國範圍內尋找嫌疑人的蹤跡。2015 年 3 月，通過對近 1 萬多名外地可疑人員進行排查之後，案件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就在警方用盡所有手段偵破案件的同時，三個女孩的慘死也讓三個家庭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其中女孩楊某的媽媽因為出事時正在逛街購物，所以在事後受到了家人的指責，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而孩子作為維繫家庭的紐帶，孩子沒了家也就散了。2011 年，楊某媽媽最終因為無法承受家人的冷漠選擇了離婚。
女孩趙某出事後，她的媽媽整日以淚洗面。2011 年，她也因為無法承受喪女之痛和壓力，決定與丈夫離婚，並放棄了小兒子的撫養權。同樣，吉某的慘死也打破了其家庭的寧靜，他的父母最後也離婚收場。
每當看到這三個破碎的家庭，專案組的民警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雖然偵破案件的工作從來就沒有放棄，但是面對種種努力都找不到嫌疑人蹤跡的現實，有一些民警還是有了強烈的挫折感。
就在專案組一籌莫展的時候，2016 年 3 月，公安部刑偵局副局長劉忠義組織開展了疑難命案積案攻堅行動，並將這起案件列為了首批攻堅目標之一。
4 月 21 日至 23 日，劉忠義率領着工作組和各個方面的專家來到了絳縣，實地勘查了案發現場和周邊環境，並對與案件相關的物證進行了分析。
根據嫌疑人在窯洞口堆放棗子這個習慣，劉忠義認為，雖然這是一起路遇偶發案件，但是嫌疑人和當地肯定有着聯繫，排除了是外地人流竄作案的可能。
隨後，他決定將一切偵查工作推倒重來，並制定了一套更詳盡、更科學的排查方案。因為此時公安部工作組有了一個殺手鐧，那就是 Y 染色體覆核追蹤法。
具體來說，就是根據男性 DNA 中的 Y 染色體進行覆核追蹤，將所有屬於這一 Y 染色體的同族男性找出來，再進行逐個檢測，從而確認犯罪嫌疑人。
這個技術不但極大縮減了警方的排查範圍和比對速度，而且還節省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憑藉這個技術，警方在 2016 年 8 月 26 日更是一舉破獲了世紀懸案白銀連環殺人案。不過這是另一起大案，在此暫且不提。
在劉忠義的指揮下，專案組把排查範圍限定在案發現場 5km 之內。緊接着，大規模的採集血樣工作又開始了。
2016 年 7 月 1 日，技術部門在送檢的第一批血樣中發現了一個梅姓宗族的 Y 染色體，與嫌疑人的 Y 染色比對上了。
根據這一線索，專案組立即圍繞梅姓宗族的聚集點進行了仔細排查。但是排查的結果卻讓人失望，梅姓宗族並沒有人符合條件。
不過，專案組沒有就此放棄，而是仔細翻閱了梅姓宗族的族譜，結果發現，在上世紀 30 年代，梅姓宗族的男丁因為無子嗣，便從這個男丁的妹妹家過繼了一個孩子到梅姓宗族。
也就是說，警方追蹤的這個 Y 染色體來自過繼的孩子。經查，孩子的宗族屬於另一個村子，原本應該姓吉。然而不管專案組怎麼努力，卻怎麼也找不到吉姓宗族的後人。
就在此時，當地一個古建築客碑上的捐贈名錄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根據文物局的資料記載，該村在清末的時候確實有過吉姓宗族，但在民國時期，因為各種意外，這個吉姓宗族的後代都已經散落到了各個不同的宗族裡了。
雖然沒有找到吉姓宗族的後人，但是這個刻碑上的捐贈名錄卻拓寬了警方的視野。於是，專案組不再糾結 Y 染色體的宗族形式，而是根據刻碑上的名錄劃定了重點排查區域，對相關人員進行了 DNA 鑑定。
很快，專案組便鎖定了一個朱姓宗族。
通過對該宗族的男性成員進行 DNA 鑑定比對，在 7 月 21 日凌晨一時，28 歲的男子朱正被成功比中。這一刻，所有人都抱在了一起，6 年的艱辛痛苦全都融化在淚水之中。隨後，警方連夜將朱正抓捕歸案。
經過審訊，朱正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原來，1988 年出生的朱正，因為從小頭腦不是很靈活，一直被家人看不起，被當成傻子一般養大，所以他從小便充滿了自卑感和屈辱感。讀書的時候又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受到了同學們的孤立。
為此，朱正發憤圖強，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點高中。
然而，長期活在自卑世界中的他，卻在高一的時候迷上了網絡，天天逃學，一直在網吧里不願出來，甚至為了省錢經常一天不吃飯，靠喝水充飢。因為在虛擬的世界裡，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尊嚴。
漸漸的，他在網吧里越學越壞，開始玩遊戲和瀏覽不健康的網站，後來更是選擇了輟學外出打工。但是幾年下來，他卻什麼事都沒幹成，無奈返回到老家。
2010 年 4 月 18 日中午，一事無成的朱正來到了溝西村溝下附近閒逛。
就在 12：45 左右，他遇見了三個女孩，拿着幾個空瓶子準備到小溪邊抓蝌蚪。此時他並沒有產生惡念，而是從另一條路返回溝下，找了一個陰涼的地方睡覺。
然而在下午 2 點左右，睡得正香的朱正卻突然被一陣嬉戲的聲音吵醒。原來那三個女孩沿着小溪來到了他睡覺的附近。
看着三個光着腳在溪水中嬉戲的孩子，朱正邪念突起，他威逼孩子們來到一處廢棄的窯洞，然後用繩子將他們的手捆綁在一起。在確定四周無人後，他便犯下了滔天的罪行。
作案後，朱正下意識抱來了一堆棗刺堵住窯洞口，然後倉皇逃回了家中。
因為擔心被警方抓到，他把殺人的事情告訴了家人。而他的家人分成了兩派，姐姐主張投案自首，父親則為了面子主張逃走。最後強勢的父親給了他 800 塊錢，讓他逃到了外地，而姐姐則為了不拖累丈夫，無奈選擇了離婚。
在父母的包庇下，朱正成功躲過了警方的排查。而他在外地躲藏打工，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上網、不敢交朋友，甚至連談戀愛都用的是假身份。
兩年後，他認為風頭已過，便悄悄潛回了絳縣，在一家飯店做起了廚師工作。2015 年，朱正徹底放鬆了警惕，開始娶妻生子，過起了正常人的生活。沒想到，好日子才過了不到一年，便被警方抓獲歸案。
只能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2016 年 7 月 22 日，警方押解着朱正指認現場，當時圍觀的群眾占滿了一整條街道，各個高喊着要打死他。為此，警方不得不安排了大量警力維持秩序。
隨着朱正再次被押上警車，群眾們紛紛燃放起了鞭炮，慶祝案件成功告破。2018 年 6 月 15 日，經最高院核准，朱正被執行了死刑，而有幫助過他的家人也因為包庇罪被依法處罰。
至此，轟動全國的絳縣 4・18 三女孩遇害案終於落下了帷幕。雖然破案歷時 6 年，過程曲折，但是警方最終還是不辱使命，告慰了亡靈，告慰了家屬，並給了人民群眾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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