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們在人群中艱難地推擠著,試圖追趕安娜和波克斯的身影,但眼前的混亂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慌亂的賓客們驚恐地四散逃竄,每一個轉身、每一次擠壓都阻擋著黑衣人的追捕。他們目光所及之處,安娜和波克斯已經趁著人流的掩護,迅速消失在出口方向,宛如從這場混亂的宴會中蒸發了一般,再也無法尋蹤。
安達羅站在宴會廳中央,臉色越來越難看,拳頭緊握,滿腔怒火幾乎要從胸膛中爆發出來。他將怒火轉向身旁的一名小弟,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在對方頭上,咬牙切齒地低吼道:「還愣著幹什麼?去後門,開車給我追!記住,遇到那個女人的時候,不用猶豫,直接開槍!」
小弟被這一巴掌打得頭暈目眩,不敢再耽擱,馬上朝著後門方向疾步奔去,身後的其他人也急匆匆地跟著衝了出去。幾個黑衣人互相招呼著,飛快地從宴會廳的後門散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帶著滿滿的殺氣和決心。
宴會廳中逐漸安靜下來,原本擠滿了賓客的房間如今空蕩蕩的,散落著杯盤、碎玻璃以及各種凌亂的雜物。安達羅看著空無一人的大廳,怒火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鬱與不安。他默默地走到沙發旁,一屁股重重地坐下,捂著鼻子,感受著鼻樑的疼痛。他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眉頭緊鎖,眼神變得陰沉。
今夜,他說的那些話、一時之間的得意和炫耀,是否會引來一場難以挽回的災禍?那女人的笑容、她的每一句看似無意的問題,讓他回想起來,竟然透著絲絲冷意。安達羅的心不禁沉了下去,暗暗地咒罵著自己,也深深懷疑,自己是否已經踏入了某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他的眼神陰鬱,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的扶手上敲打著,仿佛在盤算著接下來的對策。
兩人默默地行走在寧靜的夜色中,沒有任何言語,只有月光靜靜地灑落,將安娜的身影勾勒得格外婀娜而迷人。波克斯安靜地跟隨在她身後,心中仍然有些忐忑,既擔心又好奇,但他不敢開口,似乎生怕一絲聲音會驚擾這份夜色的靜謐。安娜的步伐輕盈而優雅,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一雙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發出規律清脆的聲響,伴隨著她的步調有節奏地回蕩在空氣中。
月光在她肩上的大衣與裙擺上留下一片柔和的光影,那層飄然的衣料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擺動,仿佛一簾薄霧輕覆其上。那件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卻好似與她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讓她的身影更顯神秘,似乎她本身就是一縷夜風,不曾完全屬於這片世俗的空間。她的影子隨著步伐在地上拉長又縮短,波克斯盯著那影子,竟然生出一種奇妙的錯覺,彷彿她的靈魂游離於現實之外,像一位在夜色中翩然起舞的舞姬,帶著高雅與冷漠,不容世俗打擾。
波克斯忍不住抬起頭,偷偷注視著她的背影,眼神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迷惘與驚嘆。他眼前的安娜,與剛才在宴會廳裡與安達羅周旋的她大相徑庭。宴會廳中的安娜如一位冷豔的女王,舉止間帶著輕蔑與掌控;而現在,她在月光下卻多了幾分柔和與神秘,讓波克斯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到底是誰?」這個疑問在波克斯腦中盤旋不去,令他心中既好奇又忐忑不安。
就在這時,安娜忽然微微回頭,側目瞥了波克斯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隱秘而帶笑的光芒。那抹笑意彷彿暗藏了某種無法解讀的語言,波克斯頓時呆住了,所有的疑惑與不安在那一瞬間被封住,彷彿被一把無形的鎖鎖住。那眼神中的冷靜與掌控力讓波克斯心中一顫,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深受那份難以抗拒的美麗所震撼,他竟一時語塞,連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隨後,安娜輕輕一笑,轉回了視線。她步伐未停,悠然地繼續向前走去,似乎並未察覺波克斯的困惑。波克斯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滿是未知的悸動與疑問。眼前的女子,宛若一縷無法把握的月光,朦朧而遙遠,而自己不知不覺地,竟心甘情願地追隨在她身後。
安娜輕輕地將耳環摘下,任其滑落到掌心,彷彿這個小小的金屬也曾束縛著她的意識。這枚耳環,是她與任務之間的連接,如同一根無形的線,牽繫著她與另一個冷酷的世界。而如今,當這條線被切斷,她感到一種恍然的輕鬆,宛若被解放的靈魂。她將耳環放入口袋,讓烈海的聲音、指令、任務統統遠離自己,耳邊只剩下城市在月夜下寂靜的呢喃。夜風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伴隨著月光的輕柔撫觸,她覺得自己像是化為了夜的部分,甚至不再屬於自己。
她緩緩地走著,步伐輕盈而悠然,心中泛起某種奇異的悸動。就在這樣靜謐的夜晚,她閉上眼,讓想像隨月光而行,將自己重塑為一隻在城市中迷路的狐狸。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形體仿佛也消散於這個夜晚之中,彷彿她就是一抹影子,從霧影中浮現,穿梭於人們的視線之外。狐狸的毛色如銀,如星光般閃爍,它悄無聲息地遊走在街道與巷弄之間,探訪每一個未知之處。
她覺得自己似乎走錯了路,但並不在乎。狐狸迷路又怎樣?即使迷失方向,它依舊玩得愉快,游走於城市的紋理之中,穿梭於大街、攤販、燈光斑斕的市場、半掩的店鋪、行人如潮的街頭,穿過夜色的光明與陰影,體驗這個世界的快樂與痛苦。她從每一個窗口的閃爍燈光中汲取情感,從每個路人的腳步聲中尋得呼吸的節奏。狐狸在每一道巷弄的暗影中輕踏而過,徘徊在街邊的長椅下、老舊的鐵皮門後,它遊走、觀察、感受著,卻沒有絲毫的歸屬。她是那隻靈巧的狐狸,一抹游離於夜色中的靈魂,無論走錯多少路,都只是更加自由,愈發抽離。
在這片夜色下,安娜的心中滿是難以言喻的愉悅,她感到自己如幽靈一般在城市的縫隙間輕巧地穿梭。她不屬於任何人,不被任何命運束縛,不隸屬於任何軌跡,她像是這座城市程序中的錯誤代碼,一段無法被糾正的迷離編碼,漂浮在這城市的秩序之外。她可以停駐於每一片陰影之中,汲取並蒐集這座城市的氣味,分辨光與影的微妙變幻,像狐狸一樣傾聽著夜晚的脈搏。
「名字、身份……」她低語著,帶著一絲自嘲與輕蔑的笑意,「不過是這愚蠢世間的愚蠢印記罷了。」這樣的印記,她早已厭倦了太多次,曾無數次在身份與假象之間轉換,學會了如何扮演、如何欺騙,如何讓自己成為他人所期待的樣子,而她的真實模樣,已然模糊不清。今晚,失去身份,她反倒覺得自己真實而自由。她幻想自己是一隻夜中的狐狸,靜靜走在城市的冷冽之中,不屬於這裡,卻似乎對這裡的一切瞭若指掌。
安娜再一次抬頭看向夜空,讓月光溫柔地照亮她的臉龐。她輕輕地笑了,這笑容中藏著自得與疏離,如狐狸般的微笑,既是在讚賞夜晚的美麗,也在揶揄著這座城市的荒誕。對於她而言,夜幕下的自由與孤寂,或許才是她最真實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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