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夕陽的餘暉散落在塞納河面上,復古式的大理石砌成的教堂佇立在岸旁。遠處近處前方,都轟隆隆地發着沉悶的馬達聲;路邊船上摻和這有節奏的奏樂,依舊有三兩個遊客行人在瑣瑣屑屑地交談着。天邊最後的光芒消失殆盡,越過河面,燈的亮已照了夜的黑,埃菲爾鐵塔閃爍着世人給它披上的光芒,只是如此地發着光,卻映亮了頭頂漆黑的夜。
就讀於索邦大學的信介今天早早就離開了學校,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他的住處在索邦大學不遠處的一所工廠,這所名叫葛柏霖織毯廠日夜都在加工毛毯,轟隆隆的機械聲確實不宜人居住,零零散散的幾個公寓不得不壓低了租金吸引附近的工人進行居住。
信介精心的擺好了餐具,點了蠟燭,他躊躇滿志,又有點焦急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同學哈特維爾特—一名同樣來自索邦大學的女高材生。這是信介第一次邀約她來到他的住處,儘管他在法國已經不知不覺留學有兩年多了,一米五的他在法國仿佛置身於天堂之中,他所研究的「川端康成與歐洲二十世紀前衛藝術運動的比較研究」的課題剛獲得導師的認可,這會兒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準備好自己的計劃了。
時間到了晚上九點,他顯得更加激動起來,他時而站在鏡子面前端詳着自己丑陋的面容,稀疏的頭髮在頭頂肆無忌憚的披着,頭頂的油脂顯得為數不多的頭髮更無生氣,而自己的眼睛細長的眯着,似乎在審視着什麼。時而他又在客廳來回走動,摩拳擦掌,像是一名準備入場的運動員。
終於,哈特維爾特敲響了他的門,這是一名典型的法國女性。濃密而又柔軟的鬈髮,直垂到她的肩上,她毫不忌諱爽朗的與信介打了聲招呼,並進了房間。
「哈特,請坐,我給你倒杯水。」信介畢恭畢敬的端上了水,在身材修長苗條的哈特維爾特面前,他顯得更加矮小乾瘦了。
「哈哈,不客氣,今天邀請我來,是想讓我教你學習德語嘛。其實我的水平也只是一般呢,哈哈。」哈維爽朗的笑聲再度響起,只不過馬上被附近織毯廠的轟鳴聲給壓了過去。
哈維隨即起身,從大衣裡面掏出了一個小本,就徑自來回在客廳上走動,邊走邊朗誦着德文詩。信介望着他的同學逐漸出神,那曼妙的身材,白的令人惋惜的皮膚在信介的眼中仿佛是一味毒藥讓他欲罷不能。他心中壓抑了多年之久的陰獸終於釋放,他獰笑着看着哈特維爾特的後背,至於她朗誦的內容一切與之無關。
旁邊工廠的轟鳴聲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像一群打擊樂隊,正歇斯底里的演奏着他們的歌曲。金屬聲更像是在信介的頭腦中引燃了的炸彈,使得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從後面掐住了哈特維爾特的脖頸,那白色柔軟的部位在他的雙手間可憐地抖動着。「抱歉!請原諒我!你實在太美了,美到我捨不得讓你活着!」他滿嘴瘋言瘋語,邏輯混亂、不知所云,手上卻越來越用力,仿佛要將那柔軟的白色頸項掐斷似的。
按道理矮小的信介應該沒有這麼大的力氣可以將哈特馴服,但可能是由於太過於突然,可憐的她仿佛陷入噩夢般,渾身僵硬的無法動彈、舌頭也因為脖子被狠狠的掐住而打結,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連想逃離或呼叫的力氣也沒有。詭異的是,她不但沒有進行反抗,還睜大了雙眼,扭過頭出神地望着信介,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哭又好像在笑,仿佛以為是朋友之間的惡作劇,自願被勒死似的。
不一會兒,信介勒着哈特脖子的時間超過了正常的必要時間。後來他想鬆手時,卻因手指僵硬而無法鬆開。不過,就算不是這個原因,他也害怕一放手,哈特維爾特就會重新活蹦亂跳起來。但也不能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他膽戰心驚地緩緩鬆手,被害者像水母般軟綿綿地倒在了地板上。
這個時候,完成這項大工程之後的信介似乎透支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突然被掏空了一樣,他整個人都累癱了。為了平復激動的情緒,他靜靜地坐着,外面依然熱鬧地演奏着流水線機械轟鳴聲,他開始擔心那些聲音該不會只是為了故意引起他注意的,只要他一拉開窗簾的時候,窗外就會有無數張臉孔湊過來,一雙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想到這裡,他就嚇得動都不敢動。
他戰戰兢兢地拉開一條縫隙,向外窺探,工廠的燈光星星點點,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這樣他才稍微放下心來,心裡不由得洋洋得意起來,甚至恨不得朝着對面大喊一聲:「我家裡有一具美麗動人的屍體呢!」他從櫃中拿出了一瓶葡萄酒,儘管他的酒量非常差勁,但此時此刻他就想喝上一杯然後盡情欣賞這具朝思夜想的胴體。
一個活人和一具屍體就這麼面面相覷着。燭台上已經點着一根蠟燭,搖曳着茶褐色的光芒,映照着法國女性那毫無知覺的冰冷屍體,與立身於房間另一側的木雕菩薩和蒼白的能劇面具相互輝映,形成一種異樣陰森、酸腐的對照。
一個小時以前,哈特還是個遙不可及、美得讓信介不敢直視的女同學,在上個星期向她表白中斷然被拒絕。如今她卻成了一具沒有生氣、乖巧又蒼白的屍體,橫躺在信介的眼皮底下。一想到這裡,他覺得很不可思議,原本不可能實現的夢想,突然成真了。此刻,眼睛裡滿是輕蔑憐憫的人是信介。別說是握她的手,就算是撫弄她的臉頰,擁抱玩弄她的身體都沒有問題,她再也無法像那天表白一樣取笑他、嘲弄他了。這是多麼奇妙的事啊!他迫不及待地脫光了哈特的衣服,一副赤裸裸的屍體暴露在他面前,白皙的反射着光,讓人都感覺到有些窒息的恐怖。
屍體與生前那個活蹦亂跳的她別無二致,除了脖子上留下一大塊烏青的勒痕,膚色略顯蒼白之外。猶如失了神的雙眼,凝望着虛無的太空;她略顯驚恐的嘴唇微張着,其間可見形狀美麗的貝齒與舌尖,嘴唇血色盡失,但皮膚反倒顯得更加白皙細嫩了。仔細一看,她的上臂與大腿都長着汗毛,毛孔清晰可見,縱使如此,她的皮膚整體看起來仍是光滑通透的。
虛幻的燭光在她全身製造出無數柔和的暗影。從胸部到腹部表面,曲線跌宕,猶如一個沙丘的遠景,光與影勾勒出一個豐潤動人的曲線,使得她的胴體看起來好像夕陽下的白色山脈。高聳的山嶺上粉紅晶瑩的葡萄珠、幽暗的深谷里神秘的暗影,佐川信介在這裡看到了哈特維爾特肉體的所有細節,發現了意料之外的微妙美感與秘密。
信介握着她的手在膝上撫弄,望着她的臉龐。由於屍體尚未完全僵硬,那手還像是水母般溫熱綿軟,卻又十分沉重。
他喃喃自語的說道:「接下來,我就可以盡情享受這人間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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