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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1.
報到第二天，四十多歲，長得跟李奎一樣的村長來看望我們，他送來一袋大米、一袋掛麵，一塊五花肉，關心地問我們夜裡休息得怎麼樣。很熱情，可我總覺得他看馮雲的眼光有點黏。
學校里本來有三個老師，校長是個快五十歲的老頭，很古板；教務主任姓梁，兼着語文課，精瘦的一個小老太太模樣；教數學的程老師三十二三歲，身材、臉龐都有佟某婭的韻味。
在一起待久了，我也慢慢了解了幾個同事的情況，校長是村主任的本家叔叔，小學畢業；主任是村主任的表姨，初中肄業；程老師高中肄業，家裡有一個9歲的女兒、一個7歲的兒子，在我們這裡分別讀三年級和一年級。
馮雲悄悄告訴我：前些年程老師的老公上山采草藥摔壞了腰，一直臥床不起，是個「老藥罐子」。
2.
村裡的青壯年很少，個別人在外地上學，大部分在外務工，留守的大都是「50後、60後」的大爺大媽帶着大大小小的孩子。
自從我把兩張貓皮貼在牆壁上，孩子們對我崇拜極了。
程老師的小兒子毛毛拉着我的手說：「秦叔叔，以前我奶奶一到晚上就不讓我和姐姐出去，說村裡有兩隻老貓精，會掏小孩兒的心肝肺！我奶奶說你是我們村裡的『鍾馗』，你來了之後，我們村就『乾淨』了……」
我笑老人的淳樸，腹誹她們的愚昧。
3.
在這裡，手機信號經常性地沒有，偶爾有了也是時斷時續，更不要說什麼網絡了。
一到周六日，沒什麼娛樂，渾身閒得能長出毛來，我就想四處轉悠，老校長大概知道我不安分，在某天夜裡悄悄給我送來一張諸葛連弩和一柄長刀：「這是我太爺傳下來的，你小子要是閒不住非要上山，就帶上防身。
——咱們程老師的男人就是被野豬從崖壁上拱了下來。」
弩臂是花梨木做的、弓身是韌性極好的竹子，弓弦是牛皮筋，弩箭是硬竹做的箭杆配上精鋼箭鏃。刀是把刃長三尺的彎刀，從牛皮刀鞘里抽出來，冷森森泛着寒光，我衝着屋裡的紙箱輕輕一揮，幾乎沒有什麼聲音，紙板就分成了兩半。
都是好東西。
本來上山的願望還沒那麼強烈，老校長贈予了這兩件「寶貝」之後，反而激起了我上山的欲望和好奇心。
4.
村里出事了。
星期六快中午時候，程老師的兒子毛毛哭喊着跑到學校找我：「秦老師，快去看看我爸吧！」
程老師的老公不行了：這個才三十多歲的男人赤身躺在一塊床板上，因為多年煎熬，瘦得不成樣子，讓人感覺床單下蓋着的是一捆柴火。
毛毛的奶奶哭着訴說：「早上還吃了一大碗飯呢，這小半天怎麼就走了！你就是一百年躺着起不來，老娘也知道你還活着，我就有精氣神……你沒了，讓老娘可怎麼活喲！」
程老師兩眼紅腫着什麼也說不出來。
按規矩停靈三天，馮雲什麼都不怕了，幫着程老師和親友忙前忙後，還沒少陪着掉眼淚。
5.
男人沒了，程老師申請搬到學校來住。
是啊，睹物思人，徒增傷悲。
我們住的這種房子學校還有兩間，在我們的對角位置，校長讓這一家三口住了進去。
晚飯後，毛毛和姐姐妞妞常來我屋裡，聽我講大山外面的故事，小孩子沒正性，有時候我正講着，兩個人就伏在我床上睡着了。每到這個時候，毛毛就睡在我這裡，妞妞就讓馮雲接到她屋裡。
程老師不好意思，怕孩子夜裡鬧，就拉張小床也睡在馮雲這兒。
時間一長，馮雲發現了問題，她悄悄跟我說：「小秦，程姐在我屋裡住的時候，半夜裡老是窗戶響！」
我說：「是不是風颳的？」
馮雲搖頭：「絕對不是，聲音節奏感很強！」
我又問：「你和程姐說過嗎？」
馮云：「我感覺她比我還清醒，可她就是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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