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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放寒假了。
臘月二十六，老固鄉黨政辦主任柴紅敏坐着鄉里的212專程來了一趟胡若雲家。
因為招商引資工作出色，縣裡獎了鄉里一輛桑塔納，這輛212黨政辦用起來就方便了很多，車子停在胡同口，柴主任和司機從車裡往外搬東西，對得了信兒和老爹迎出來的胡若雲說：「過年了，領導們反而是更忙了，馮鄉長七八天都不在鄉里了，特意叮囑我來提前拜個年……」
東西放下，水也沒有喝一口上車就走：「回來得空兒了咱們再單獨說話。」
再看地上，一箱張弓酒，兩條絲綢之路香煙，四隻乾乾淨淨的白條雞，四條收拾好的大鯉魚，還有十來斤一大塊羊肉。
老爹對胡若雲說：「咱們買化肥是不是人家給幫忙找的人，這咋着又讓人家給咱家送東西？」
胡若雲解釋不清：「你沒看人家就是專門來的，你要不收才是駁了人家面子……這也不是花的他個人的錢，是鄉里的意思。」
胡起華不解：「那鄉里這又是啥意思？」
……
還是二叔過來說了一句：「只要咱不偷不搶、不坑不騙……你問那麼清楚幹啥？給咱說了咱也不懂。"
好像也是這個理兒。
給二叔裝一隻雞、一條魚、四盒煙、兩瓶酒，讓他拎了回去。
胡若雲看小虎和小鳳常常在晚上跑到后街有電視的人家看電視劇，就說要買一台，老娘趙美榮極力反對：「不買，你看村里和你差不多大的都訂婚了，有的都結婚了，我和你爸現在雖然是不着急，可家裡還沒有給你蓋房子呢！你想想，這三兩年怎麼着都的給你安頓住，往後咱們的事多着呢！」
胡起華的理由更直接：「拖拉機吧咱能掙錢，買個電視淨費電。」
趙美榮又嘆息：「平北張家寨那姑娘長得多排場……唉！我和你建國叔說了這回事，他也覺得可惜。」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餃子，胡若雲思忖再三才對着胡起華和趙美榮說：「爹、娘，我給你們說兩件事！」
看大兒子一臉的鄭重其事，趙美榮和胡起華對視一眼，臉上都是擔心。
趙美榮聲音都發顫了：「啥事啊？你是不是在外面闖禍了？前年派出所給咱發了兩百塊錢，開始我還歡喜呢，後來聽人說那是你和人家打架……還說都拼命了！嚇得我啊，連着一個多月都做噩夢，夜裡一擠眼就是你渾身是血……」
老娘的情緒也影響了小虎和小鳳，弟弟妹妹停住了手裡的筷子，擔心地看着哥哥。
胡若雲看着老娘緊張的樣子，心裡一酸，臉上卻是帶上了笑：「沒事沒事，我就是想給你們說，我現在手上有一筆錢，就是寫東西掙下的，我存到了銀行，啥時候家裡蓋房子可以拿出來用。」
聽說是這事，老娘長出了一口氣：「你留着吧，這一年多你都沒有給家裡要過生活費了，小虎、小鳳的學費你也管了，你原來掙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吧?過年開學的時候，讓你爹再給你拿點……」
妹妹小鳳不但心快嘴快，還總能抓住重點：「哥，你又掙了多少錢吶？」
胡若雲把存摺遞給她看，老爹胡起華也帶着詢問的目光放下了手裡的煙袋。
「個、十、百、千……萬！哥，你掙了一萬多了？」小鳳驚呼起來！
胡起華和趙美榮不相信地看着女兒：「你沒有看錯？」
小鳳一臉不服氣：「我都上初一了，這還能看錯！」
讓胡若雲沒有想到的是，老爹老娘並沒有想象中的驚喜和激動，老爹狠狠呲吧了一口旱煙：「你的錢我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媽的，老子和你二叔拉磚忙一年攢下三千多塊錢就覺得老知足了，你個犢子動動筆桿子就頂我干幾年……老子咋覺得心裡這麼不得勁啊。
趙美榮的表現則更是出人意料，先叮囑小虎和小鳳：「記着，你哥這錢的事不能給你二叔二嬸說，到你姥姥家也不能顯擺……誰都不能說，就你爹掙這幾千塊錢都天天有人上門三十五十地借，這要是知道咱家有這麼一大筆錢，上門借錢的人還不得把咱家門檻踏破，借出去容易，還不知道啥時候能還回來！」
最終。存摺又交到了胡若雲手裡：「你自己拿着吧，你就是給我們，我們也不會取！回頭再給你弄丟嘍。」
妹妹都上初中了，胡若雲給了她一張新嶄嶄的伍十的，小虎也四年級了，發了十塊……
可這倆人畢竟還是小，大年初三去姥姥家，和表弟、表妹們玩兒的時候不自覺地就說漏了嘴：「你們見過存摺嗎？我哥都有……上頭有錢，一萬多呢……」
好在是沒有傳到大人的耳朵里。
回來後讓趙美榮好一頓批。
正月初四，按照假期前的約定，胡若雲家裡迎來了一批客人。
彪哥穿着軍大衣、頂着棉帽子、戴着棉手套，開着家裡新買的小四輪拖拉機，後面掛了一個拖斗，拖斗里不但放了凳子，還鋪了蓆子、褥子，放了一床被子，凳子上坐着趙洪濤，被子裡坐着江秋瑩和毛娜。
——李向前已經當兵走了，至少兩年內不能回來探親，但分別給幾個同學寄了蓋着三角戳的信件和持槍立正敬禮的照片。
兒子沒有明說，但趙美榮和胡起華知道這兩個姑娘有一個是兒子給她們說過的「那一個」，二嬸和老娘一邊在廚房忙活一邊悄聲品評兩個姑娘各自的身高、胖瘦、皮膚，猜測兒子說的是那一個。
趙美榮心裡高興：不管是哪一個，老娘都同意！
兩個人正說着悄悄話，冷不防江秋瑩拉着毛娜進了廚房，唬得正品評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江秋瑩變着法兒向兩個人介紹：「姨，你們看我毛娜姐的大衣好看不？」
老娘和二嬸忙不迭地點頭：「好看好看！」
江秋瑩爆出一個大瓜：「若雲給我毛娜姐買的……」
兩個人要幫着忙活，被二嬸和趙美榮死死攔着不讓上手，喊着小鳳搬來兩個凳子，讓兩個姑娘靠着火塘暖和，兩個人的目光幾乎要釘在毛娜的身上，看得毛娜低下了頭，後來拉着小鳳逃一般出去了……
趙美榮的臉被爐火烤的通紅，盯着毛娜出去的背影和二嬸說：「你看個子跟若雲差不多，不胖不瘦的……長的也齊正……」
二嬸附和：「看着也文靜……"
老娘忽然一拍大腿：「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門，我得準備『見面禮』啊！」
然後又讓小虎去喊哥哥進來。
胡若雲下意識地說：「她有錢。」
趙美榮大怒：「放屁，人家有錢是人家的！人家第一次來不給人家啥時候給啊！」
……
江秋瑩和彪哥、洪濤他們在一起說話，小鳳拉着毛娜在前院後院「參觀」，趙美榮追了過來，拿着一個紅包非要給毛娜，毛娜推拒着不要，生生被趙美榮撕巴着裝進了衣兜里：「閨女啊，你也看了，咱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可別嫌少！
這是一定的禮數，你要是不收，我這心不落地啊！」
下午，一行人要走了。
趙美榮拉着毛娜的手不想撒開，前邊拖拉機「突突突突」地緩慢跑着，她們在後面慢慢走着，一直都要出村口了，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讓毛娜上車。
這一天裡，毛娜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和胡若雲獨處的機會，嘟着嘴說：「我初六就開始值班了，我爸媽帶着毛傑去縣城看房子了，得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郵電所院裡的人也都回去過年了，我一個人害怕！」
胡若雲答應：「我初六就回學校，到時候去陪你。」
毛娜滿意地笑了，又說：「阿姨給了我一個紅包……」
胡若雲說：「給你你就拿着，這是咱們這兒的規矩，你不收她們就認為你不同意。」
毛娜趕緊把拿出來的紅包又裝回了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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