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潔淨,抹額翩然,同荒蕪凋敝的亂葬崗格格不入。
這是時隔三年藍忘機頭一回踏上亂葬崗,本以為自己的受罰能夠換來心上人的一線生機,但他萬萬沒有料到,等來的卻是「萬鬼反噬、魂飛魄散」八個字。
怨嗎?怎麼不怨。可是他沒有資格替魏無羨去怨。
手裡兩壺天子笑清脆碰響,在只剩下寒風料峭、野鬼低吼的絕境中,倒成了天籟之音。
「魏嬰,你在哪裡?你能來見見我嗎?」
「嘿~哪裡來的小郎君,長得這般俊俏!」
熟悉的聲音讓藍忘機渾身一緊,轉過身就見到偌大的枯木之上臥着一位敞着大半胸脯的紅衣美人兒,不是魏無羨是誰!
「魏嬰!」
「魏嬰?你是叫我嗎?」
「魏嬰。」
藍忘機仿佛中了咒,死死盯住眼前的美人兒,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而嘴裡還在重複着「魏嬰」。
美人兒並不知道此人口中的「魏嬰」是誰,實際上,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自打醒來,他就在這大片的荒嶺之中,什麼也不知,什麼也不曉。哦不,他還是知道一件事兒的:他是艷鬼。
「你是來找我的嗎?」
「嗯。」
美人兒眼波流轉,突生一計,假裝不慎掉落。果然,那人趕忙衝過來穩穩接住了他,可兩瓶天子笑卻遭了殃,碎在了地上,酒香四溢。
「哎呀,碎了。」
「無妨。」
「你叫什麼名字?」
「魏嬰,你......」
「你不願告訴我嗎?」
「藍湛。」
「藍湛?」
「嗯。」
「好名字!」
美人兒的懷中一笑讓藍忘機恍若回到了聽學那年,他已許久未曾見到這般笑容恣意無憂的魏無羨了。而懷裡的美人兒見這人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心下瞭然,定是把自己錯認成了那個叫「魏嬰」的人。雖然自己不是「魏嬰」,但對於一個艷鬼來說,送上門來的肉怎麼能放過!
要知道,他從醒過來到現在幾個月了,還沒開過一次葷呢!
「你想我嗎?藍湛。」
「嗯。」
「嗯是什麼意思?想還是不想?」
「想。」
「嘿嘿~那你想不想與我做些快樂的事情?」
「嗯。」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哦~」
美人兒拉過這人的手,帶着他解開自己本就鬆散的紅裳,隨即便主動吻了上去。而藍忘機呢,也許是因為對失去魏無羨的事實始終抗拒接受,也許是因為被天子笑的醉香沖暈了頭,他放任了接下來的沉淪,哪怕是一場夢,他也願意跟魏無羨一起淪陷到底。
紅色的,藍色的,白色的,兩個人在鋪了一地的衣物中碰撞出幕天席地的花火,醉生夢死,直至天光黯淡,復又破曉將明。
美人起身的時候,滿臉饜足。這人着實不錯,修為深厚,靈力充足,吃上這一回肉足夠他體內的鬼怨之氣調息一年了。好了,現在他要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了。
「小郎君,我走啦~明年等我醒來,你可還要來喲~」
美人兒輕袖一揮,給這人穿戴好了衣物,又摸了一把熟睡的側臉,溫柔送上一吻,便後退兩步,消失不見了。
卯時藍忘機醒來,突然想到昨日見到了魏無羨,猛地起身卻什麼也沒發現,只看到了邊上碎了的酒罈子。身上衣物穿戴完好,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
回想起那連綿不止的顛倒沉淪,藍忘機並沒有絲毫的愉悅,反而更添悲痛。他知道,真正的魏無羨不可能回應他的情意。回望一眼伏魔洞,藍忘機深深閉上了眼,就讓這荒唐的夢湮沒在這無人之地吧。
往後每一年的忌日,藍忘機都會上亂葬崗一趟,而紅衣美人兒也照舊會出現,同他來一場荒唐情夢。藍忘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那是他的魏嬰啊,即便是夢,是心魔,他也心甘情願。
後來,獻舍、鬼手、觀音廟,重生回來的魏無羨真正投進了藍忘機的懷抱,成了他的枕邊人,這荒唐夢便也被藍忘機棄在了往昔的痛苦回憶里,不再開封。
直到這天,魏無羨在夜獵中遇見了一隻作惡的艷鬼,最後打散之前沾染了艷鬼的鬼怨之氣,意外喚醒了他識海深處被封住的往事。
見魏無羨站着一動不動,小雙璧奇怪極了,以為出了什麼事兒。
「魏前輩,您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對呀魏前輩,這邪祟不是除掉了嗎?您怎麼不說話啊?魏前輩,魏前輩?」
回過神來的魏無羨直接打開了藍景儀在他眼前揮動的手,甩出隨便就踏了上去,天空中只有他御劍遠去的殘影,以及盪着回聲的囑咐:
「我有事兒先回去啦,你二人善後!」
魏無羨幾乎是踩着卯時的鐘聲回到了靜室,藍忘機才剛剛醒轉就被撲了個滿懷。
「藍湛!」
「魏嬰?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不怪藍忘機奇怪,昨日他才收到魏無羨的傳信,說是要帶思追和景儀玩兒上一日,今晚方歸。這不吱一聲提前回來,還是頭一回。
「我想藍二哥哥了就回來了呀!」
「嗯。」
聽到道侶說想自己了,藍忘機肯定是開心的,忍不住抱着人親了一口。
「藍湛啊,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啊?」
「嗯?」
「比如說,我走後的那些年,你每年去亂葬崗都做了些什麼呀?」
魏無羨一問,藍忘機立馬就想到了那十幾年,每年都會做上一遭的荒唐夢,滿臉驚訝、羞愧的同時,又疑惑魏無羨是如何得知的。
「我......我自知不對。」
「什麼不對?」
「做......那般荒唐的夢。」
「夢?那可不是夢哦~亂葬崗上可是有不少艷鬼的。」
「什麼!?」
藍忘機心下大駭,他本以為是自己思念魏無羨太重,才生了心魔,以至於會在那「夢」里跟魏無羨做那樣的事。可是,那竟然不是夢!?難道是有艷鬼變了魏無羨的樣子出來作祟!?而他......他跟艷鬼做了對不起魏無羨的事!?
眼見藍忘機臉色不好,魏無羨便知他想錯了,捧住藍忘機的臉趕緊解釋:
「藍湛藍湛!你看我!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那個艷鬼,就是我!」
「!!!」
「誒,也是我不好,當年做了那樣的傻事。亂葬崗上的女鬼姐姐們為了報答我,頂了魂飛魄散的代價,用她們的鬼力補全了我碎掉的魂魄,我雖醒來,卻也失去了所有記憶。她們之中有一個千年的艷鬼姐姐,鬼力最是幽深,自然就影響了我。我當時醒來,什麼也不記得,只記得自己是一個艷鬼。艷鬼嘛,你也知道的,得要時不時開個葷什麼的,這不正巧就碰到你了嘛,然後就......就......嘿嘿~獻舍回來後呢,做鬼時的記憶就自動封住了,我也是昨兒個除祟的時候,沾染了艷鬼的鬼怨之氣才想起來的。」
魏無羨的一通解釋,這才讓藍忘機的臉色恢復過來,隨即是一陣歡喜,沒想到曾經以為的荒唐夢,居然是真的!
「藍二哥哥現在是不是很開心?我不管是當人還是做鬼,第一次可都是跟的你呢!」
「嗯。」
雖然就一個字,但魏無羨敢打保票,藍忘機現在心裡肯定已經高興得要上天了。
「哎,你是不知道,你靈力深厚的呀,吃上一回就夠我調息一整年了!不愧是藍二哥哥!」
「莫要......」
「胡鬧?胡言?哼,明明開心得要命,還要這般正經做什麼!」
「嗯,開心。」
「你是開心了,唉,我這回想起來,好像自打我回來以後,倒是未曾感受過當初那種直擊魂魄的激情澎湃了~嘖嘖嘖,也是,藍二哥哥畢竟不如當時年輕力壯了嘛~」
魏無羨到現在都沒有學會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隨便挑釁一個男人出自本能的尊嚴。
於是乎,鐵了心要振夫綱的藍忘機,讓不聽話的「艷鬼」美人兒時隔多年再一次體會到了,從天亮做到天黑又做到天亮的「愛之深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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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要不要?
藍忘機:要不要?嗯?
魏無羨:不要了!不要了!
藍忘機:不要了?嗯?
魏無羨:啊!要要要!
藍忘機:嗯!這可是你說要的!
魏無羨:嗚嗚嗚~你耍賴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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