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鍾肯定沒有問題。嶄新的鬧鍾,標簽都還沒有撕掉。
孫姐查看了鬧鍾,確定沒有問題,就繼續朝嬰兒房走去。
嬰兒房裏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呼吸的聲音,彷如屋裏根本就沒有人。
心裏一跳的孫姐輕車熟路進屋,開燈——她看到孩子口裏含著奶嘴乖乖的睡在嬰兒床裏,保姆王冊也睡的很香。
沒有問題啊!
王冊,孩子,鬧鍾,還有門窗都關好的。那麽剛才的聲音出自什麽地方,是怎麽製造出來的響聲?難道屋裏真的有鬼!
想到鬼,再回想起珊瑚死亡那一刻的情景,孫姐猛然一抖,急忙朝到主臥跑去,然後關門,逃也似的跳上床緊挨著徐磊睡下。
睡了一會,沒有聽見響聲,困意慢慢襲來。
終於孫姐睡著了。
街道上的各種噪音,鬧醒孫姐的時候,她一下子驚醒坐起來,才發現徐磊已經離開去上班了。
王冊正在熬粥。
看她一臉倦容的起來,就小心的招呼說:“孫姐起來了?”
“嗯。”
孫姐去了洗漱室,洗臉漱口,對著鏡子照。
一晚上的功夫她發現自己的臉色不好看,不是蒼白,也不是慘白,而是暗淡無光澤。特別是眼圈,跟熊貓眼似的。
王冊很年輕,穿著再怎麽樸素,也掩不住她的青春貌美。
孫姐敢打賭,王冊稍稍打扮一下就把當年的珊瑚給比下去了。
無心無意的想,孫姐眼皮一跳,覺得不得不提防一下王冊。徐磊可是她用一條命換來的,他能忘卻跟珊瑚的感情,愛情,也能把她拋之腦後另尋新歡。
“孫姐,快吃粥,待會涼透了就不好吃了。”王冊忽然出現在門口喊一聲,嚇得孫姐渾身一震,然後從鏡子裏看王冊說道:“知道了。”
王冊是鄉壩頭來的,不怎麽會打扮,那頭發就從沒有好好的搞整過,亂蓬蓬幹燥雜亂。皮膚倒是將就,沒有抹美顏霜,看著還是水嫩光滑,隻是她身上穿的衣褲卻是大了去。
跟穿的孕婦服差不多。
孫姐突然動了惻隱之心。她想起,自己的衣櫃裏有很多過時,不怎麽穿的衣物,倒不如給了王冊,這樣子她也會對自己感恩戴德,把孩子帶好,對自己也會更加尊敬,也就不會破費給她提工資了。
打定主意,拿起梳子梳頭發,卻發現耳邊多了一根白發。孫姐現在最緊張的就是白頭發,看見白頭發,她的心微微一顫,捉住毫不猶豫扯斷。
咦!這把梳子好特別?
孫姐記得她沒有這種梳子,油光發亮,拿在手裏沉甸甸的,梳在頭上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本來,昨晚上她沒有睡好,起來頭還昏昏沉沉的,一經這梳子一梳,昏昏沉沉的感覺沒了。
“王冊。”
王冊正專心拖地,孩子在睡覺,她得在孩子醒來之前把屋裏的地拖幹淨了。她太看重這一份工資,生怕主人家一個不高興就把她辭退了。所以做起事來,特別認真。
在聽見孫姐喊的時候,答應一聲,把拖帕擱在牆壁邊跑來門口問:“孫姐什麽事?”
孫姐把梳子捏在手裏,微笑道:“這把梳子是你的?”
“不是的,我的梳子沒有這把好。”
“哦。不是你的啊?”孫姐仔細看梳子,越看越喜歡,想或許是徐磊出差從外地帶回來的。
孫姐把梳子收好,走出洗漱室,對王冊說:“你拖地,我待會給你找一些合身的衣服,款式雖然不是當今流行的,卻還是勉強能穿。”
聽孫姐說要給自己衣服,王冊滿心歡喜一疊聲道謝,越發的賣力拖地,恨不得把地皮拖一層才能表達自己的謝意。
果真,孫姐在吃了飯之後,拿出一摞折疊整齊,有香味兒的各種款式衣褲。
王冊看,每一件她都喜歡,樂嗬得一張臉都笑爛了,最後全部抱走。
有王冊帶孩子,孫姐可以閑暇時間去玩牌。
牌友大多數是房客。
房客巴結孫姐,老遠看就招呼。
彼此寒暄坐下,有人發現孫姐麵色不好看。
她就把昨晚上聽見怪聲的事講了出來。
有人建議她去找神棍來看看,說不定家裏有不好的東西作祟。
偏偏徐磊不信邪,也不相信鬼神。
孫姐是半信半疑,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把神棍請回家裏來。她就在房客們的出謀劃策下,去了神棍家裏。
這神棍是一個糟老頭子,聽了孫姐的來意,裝模作樣掐指一算,然後煞有介事拿出一張黃紙,再來一個碗,把黃紙往水裏一放。神了,黃紙顯示出符咒文字來。
當時就把孫姐驚得說不出來話。
其實明眼人一眼看出,這是假神棍慣用的騙人伎倆。黃紙是神棍用明礬寫好,肉眼看,就是一張普通沒有字的黃紙,一旦放進水裏,就顯示出字跡來。
孫姐這一次可謂是大出血,花錢買平安值了。
按照神棍的吩咐,把神符水撒在屋裏的角角落落。
神棍告訴她,隻要把神符水撒在屋裏,保證一切安好。
第二夜已悄然來臨。
孫姐撒了神符水,心理安定,並不害怕。
加上孩子早早兒的已經睡下,不會在十一點鍾哭鬧,昨晚上沒有睡好覺的她,吃罷飯也上休息了。
躺下,孫姐算徐磊出差的時間,什麽時候到目的地,什麽時候回來,在路上耽擱幾天。然後眼睛就開始打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屋裏很安靜。
鬧鍾滴答滴答的聲音很清晰,孫姐這一覺很沉,她沒有聽見鬧鍾的滴答聲,更加沒有聽見孩子的哭鬧聲,一瞬間,她記憶裏想起,孩子不在哭鬧了,就更加睡得心安理得。
睡夢中,孫姐敏感到什麽?一下子驚醒,豎起耳朵聆聽片刻,好像又沒有什麽,然後再次躺下睡覺。
這次她還沒有完全沉睡過去,就感覺來自後腦勺陰冷陰冷的,頭發絲在動——
她驀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暗黑無光的夜,她急忙起身開燈。
燈光一閃,屋裏亮堂堂的。
緊閉的衣櫃門。
滴答走動的鬧鍾。
光潔溜溜的地麵。
餘下,就是蓋在身上的緞麵被子。
一切好像正常,又好像不正常。孫姐揉揉眉心,歎口氣,強迫自己繼續睡。
翻來覆去折騰許久,孫姐終於進入夢鄉。
哢噠~哢噠~哢噠
清晰的聲音,見縫插針侵入耳膜。驚得孫姐一骨碌爬起來,才驚覺剛才忘記關燈。可奇怪的是,屋裏開著燈的,還傳來響聲?
她看著地麵,想象中,要真的是有鬼,珊瑚變的,那麽就會有血腳印。
地上幹幹淨淨的沒有血腳印,她鬆了口氣。可還是不放心,她懷疑主臥衛生間裏會不會悄悄進了人?
主臥衛生間就在房間裏,她隻需要起身走幾步就能看見。
孫姐起來,喉嚨壓抑好像有人掐著的一樣,憋得慌。她對自己說:“不會有鬼,這都是胡思亂想了。”然後很快的走幾步,推開主臥的衛生間門。
叮咚~叮咚!
衛生間水閥門沒有關嚴,在滴水。還別說者滴水的聲音,要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滴水聲也會把人嚇個半死。
孫姐也喜歡看恐怖電影。
她看過美國大片,極限恐懼,跟極度深寒,還有背影——看恐怖片驚險刺激,讓人一直處於緊張,恐懼的氛圍中。這是她在孤獨時,用來消遣時間的娛樂節目。
可現在,她完全沉溺在曾經看過的恐怖片裏,想到種種,結果是自己嚇自己。
屋裏一切都好。
加上有神棍的神符水,還能有什麽問題。
剛才的響聲,是水滴聲。
自我安慰之下,孫姐安心躺下熄燈睡覺了。
心裏沒有了這樣那樣的想法,很容易就睡著了。
她能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下沉,能感覺那種詭異的陰冷感再次襲來,可就是不能掙脫馬上醒來。
她好像聽見鬼祟的呢喃:“我來了。”
聲音是從後腦勺傳來的,在後腦勺處好像有一隻手在輕輕扒開她的頭發,然後出頭發根處慢慢鑽出來整個身子。
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感,沉甸甸的壓在身上。孫姐感覺要窒息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想大喊王冊,卻喊不出來聲音。
頭開始痛起來。
就像女人的陣痛,她的頭正在孕育一個“人”這個人麵色慘白,長頭發,渾身是血,凶惡的眼珠子,跟那張開的大口,好像在說:“我來了。”
一定是噩夢。
噩夢中總是有一個可怕的“人”這個人是孫姐的心病。
當時珊瑚死了,孫姐以為能獨當一麵,能泰然自若占據珊瑚的所有,孩子,丈夫,還有愛。卻怎麽也沒想到,珊瑚卻占據了她的所有,包括靈魂。
珊瑚沒有死,活生生的在她的內心深處。
孫姐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恐懼就像一把利劍,在刺穿她的心髒。
我要死了——孫姐對自己說,她無法擺脫來自後腦勺陣痛辦的剝離。
哢噠~哢噠~哢噠。
奇怪的聲音,就在耳畔,之前以為是老鼠的聲音,現在搞明白了,原來是從腦子裏傳來的響聲。
孫姐開始害怕自己身體裏的這個人。害怕她替換掉自己,成為她。
她試圖看清楚隱藏在身體裏這個人的樣子。可無論怎麽看,都看不見這張臉。
頭痛得更厲害了,就像有一把鋼鋸在鋸開她的頭。隻能鋸開她的頭,隱藏在身體裏的那個人才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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