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我在自己的帳中醒來已經是傍晚。
外面的篝火已經燃起,白天一片熱鬧的筵席已經被收拾潔淨,僅通往密林深處方向的小徑入口,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衛如茵,本王越發看不透你了。」
樓啟早就敏銳地察覺了我的到來,卻在我走近時才悠悠轉身。
「你不像我了解的那個衛如茵。」
他目光比樓景之深沉複雜許多,像一個吸引人跌落的深淵。
「有時候,拿回想要的東西要捨棄些什麼。」
「這就是你捨棄的?」
樓啟伸出手,手裡是那把製作精良的角弓。
「不錯,這一局你賭贏了,但再也沒有機會在樓景之面前拿起弓箭了。」
我目光落在上面,那弓的弦,已經從中央斷成兩截。
我無聲地笑着看向幽深的遠方。
會使弓的人,本來就不是我。
自春獵歸返,樓景之得空就宿在我房裡,數不盡的珠寶翡翠、稀奇物件,也盡數送到這邊。
真有了些情深眷眷的意味。
又有誰知,每每入夜,燭火皆熄,四周一片寂靜的時分。
我那難合的眼注視着身旁酣睡的夫君,幾欲殺之而後快。
今早,我臨窗而立,揉着殿外伸進窗子裡的花枝,百無聊賴等候着樓啟的人能帶來讓人快活的消息時,來了個不速之客。
那隻鴿子落在我寢宮的窗沿。
紅色的左腳上鼓起一塊灰色的疤,比右邊粗壯一些。
我認得這隻鴿子,它是穆驍養的。
因為那塊傷疤是我幼時無知,玩耍時往鴿籠丟了一柄金釵砸到它而留下的痕跡。
後來,這隻被我砸傷的鴿子成了最擅傳信的飛鴿。
穆驍的寶貝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朝天空望去,只能看到空蕩蕩的檐角。
我將鴿腿上的字條取下。
【寧國大軍凱旋】
末尾處是穆驍獨有的標記。
不祥的預感漸漸在心底蔓延。
「本宮要見王上。」
我孤身一人前往寧國軍營。
侍衛不敢碰我,一路攔阻不過,我到了樓景之的大帳。
「誰讓你來這裡的?」
樓景之蹙眉看我。
「蕭將軍何在?」
我忍着滿腔怒氣,來時的一路都在暗暗觀察軍營的狀況。
寧國軍隊主帥,寧國第一大將蕭升此刻不在軍營。
君王在此,將軍卻不見身影,唯有一個解釋。
「報——」
密探直入營帳,臉上激動的神色絕非作假,帶來的消息只怕是大軍凱旋。
「蕭將軍席間便取穆章首級!」
「混賬!」
我怒急攻心,抽出牆上掛的寶劍懸在那探子的脖頸上。
「樓景之,你作何解釋?」
那密探哆嗦不停,蹭到劍鋒,頸上已有血痕。
「酒酣之際痛下殺手,確實勝之不武。」
樓景之悠悠起身朝我走來,抽走我手中的劍。
那探子正鬆一口氣要磕頭謝恩,樓景之反手,劍身直接將那人的胸口穿透。
「拖下去。」
「樓景之,你狼心狗肺!」
「大公主不是早就看清了嗎?」
我趁他不備去奪劍,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鎖在身前。
「可惜啊,空有壯心。勸不動你那自視甚高的父王,拉不住天真得可笑的妹妹,今日也救不了那有情有義的穆將軍。」
「欲成大事者,理當無情。你從一開始就註定是輸家。」
「你南詔國辱我、損我,從前種種,孤都會一一報復回去。」
「阿棠待你的好,你半分都不記得嗎?」
我看着他醜惡到扭曲的嘴臉,心中保留的最後一絲美好都恍惚崩塌。
「兒時的過家家,放在何人眼中不是個笑話。」
他將帶血的劍丟到地上,一把將我拉到懷裡,掰着我的頭去看營帳上張貼的領地圖。
「衛如茵,這難道不如你所願麼?孤給你機會與孤共享天下。」
「但必須是孤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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