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雖然把紙箋展示給大家看,但眼睛卻是盯着史進,顯然意思十分明顯。
其他人倒好,趙公子心中那個酸啊,自己可是太學生,不比那小子更值得重視。
他有心展示,只是史進剛才那首詞打擊到他了,生了怯意,便拿眼看史進,想先看他怎麼寫。
史進看了一眼紙箋,字體飛揚,與先前有所不同,顯然是另一人所寫。
詠志。
他腦中馬上想起了李清照的另一首詩。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他的心頭。
他轉開目光,看向窗外,樓下人群熙攘,熱鬧非凡,行人臉容各異,但多有一個特點,那便是安適。
這是繁華的大宋,當今世界最發達最富庶的國家,擁有最強的科技和軍械,最燦爛的文明,卻也是最悲催的朝代。
誰又能知道這錦繡江山,在二十年後卻轟然崩塌,而跑過江的那一位皇子,不僅萎了身子,還萎了精神,那個朝廷苟延殘喘百年,最終在崖山覆滅。
史進眼神落在北方,那裡一個狼群此刻正磨礪着獠牙,看向眼前這片鮮活的血肉。
「大郎!」
史進聞聲回頭,卻見王德看向他,向他示意了下。
史進見海棠手裡托着那紙箋,正有點不耐的看着他。
史進笑了笑,道:「想起了一些事,失神了。」
說着提筆蘸墨,剛要寫,突然頓筆看向海棠,問道:「你看,我寫得這麼辛苦,你家主人就沒什麼花紅之類的獎勵一下?」
海棠愕然的看着他,其他人也愣住了。
史進見了,知道自己可能又說錯話了,哈哈一笑,將這首詩寫下。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那個驚才絕艷的女子的心意,便借我這支筆,在這時空留下印記吧!
眾人站在他身邊,看了之後竟一時失言。
這詩的意境與前一首詞截然不同,讓人仿似從清麗的春日一下墜入冰窟,寒銳入骨,鐵血錚然。
這讓幾個書生竟然有點頭皮發麻。
海棠卻不管這些,她拿起紙箋,小心的捧着,轉身便走了出去。
趙公子心中大感鬱悶,果然只是沖那小子來的。
史進此時卻感到一陣意興闌珊,見李師師拿着個小布包等在門口,便也不等隔壁的反應,向王德和蘇建道:「今日興盡,小弟先走一步,改日再會。」
說完,抬手一禮,便和李師師兩人揚長而去。
史進離去後,王德對蘇建道:「舍弟當真是個奇人。」
蘇建也被今日史進的表現搞得神情恍惚,聽後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隔壁房間,李清照和少女正湊在一起觀看紙箋。
李清照一眼掃過,心中便怦然大跳了一下,臉上泛起一抹潮紅,眼神晶亮。
史進這幾句詩仿似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大起知音之感,這讓她不由的反覆觀看。
那少女沒有她那般沉迷,卻也感到一股浩然雄風,殺氣凜然。
她沉吟道:「這詩寫得很有風骨,這史大倒也不俗。」
李清照稍稍平復了下激動的情緒,嘆道:「男兒到死心如鐵,我等女兒,心胸氣度終究是遜了一籌。」
少女噗嗤一笑,「難得見你自承不如人,不過,你的心胸可未必不如他哦。」
李清照愣了下,俏臉微紅,嗔道:「你有點長公主的樣子好不好,什麼話都敢講。」
這少女卻是今上的女兒福慶公主趙玉嬛,是李清照最好的閨蜜。
她格格嬌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一時室內春意盎然,沖淡了那股煞氣。
兩人調笑幾句,福慶公主指着桌上的兩張紙箋問道:「這個你打算怎麼處理?」
李清照看着兩幅紙箋,眼中也是泛起迷惑。
剛才趙玉嬛出了個「詠志」試探史進,勾出了史進的那首詩,只是李清照心神不寧,並未提筆。
她雖沒寫,但卻覺得史進這首詩極為貼合自己的心意,一時都忘了前面的那首詞了。
此時趙玉嬛再次提起,她才回過神來。
李清照定了定神,低聲叮囑道:「此事蹊蹺,切不可宣揚。」
趙玉嬛雖然活潑,但也知道此事確實不能亂說,否則李清照以後都不用嫁人了。
只是她眼珠一轉,說道:「不說可以,但是要封口費。」
李清照無奈的道:「我早就被你榨乾了,哪有東西給你?」
趙玉嬛輕笑一聲,抬手托住李清照的精巧下頜,膩聲道:「奴家哪有?」
李清照神色不變,卻突然探首在她耳邊吹了口氣。
趙玉嬛低呼一聲,身子便如同被抽去了骨頭,一下癱軟了下去。
李清照好整以暇的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趙玉嬛滿臉緋紅,眼睛裡仿佛要滴出水來。
李清照手指沿着她下頜優美的弧線慢慢下滑,戲謔道:「小狐狸精,敢調戲我?」
趙玉嬛輕咬櫻唇,輕喘道:「你耍賴,偷襲我!」
「還嘴硬!我摸下去啦!」李清照威脅道。
趙玉嬛卻是不懼,媚眼如絲道:「摸吧,反正沒你大。」
李清照被趙玉嬛的憊懶樣搞得哭笑不得,搖頭道:「你跟那個史大倒有得一拼。說吧,你要什麼?」
「那兩張紙箋給我。」趙玉嬛道。
李清照一怔,馬上搖頭道:「不行!」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行!」
「哈,你喜歡那個史大!」
「胡說!沒有!」
「那就把那詩箋給我,那可是我出的題。」
「不給!」
「哎,你怎麼這麼霸道!那我就去大嘴巴!」
「你敢,我每天吹你耳朵一百次!」
「那我捏你的……」趙玉嬛話還沒說完,李清照便鼓腮作勢。
趙玉嬛嚇得忙退後一步,氣道:「你......」
兩人鬥雞般的對視,趙玉嬛一時氣沮先敗退,她知道自己是不會亂說,但李清照可真的敢那麼做。
「好了,我退一步,那詞箋讓我保留三個月。」
「一個月。」
趙玉嬛無語的看着李清照,終於無奈點頭,「好,一個月就一個月,小氣鬼。」
李清照看她收起詞箋,不禁問道:「你要這個幹什麼?」
趙玉嬛仔細的折好詞箋,隨口說道:「你都說有蹊蹺了,我要研究一下,看看這裡面有什麼古怪。」
說完抬頭看向李清照,「你呢,你為什麼不給我。」
李清照不是個小氣的人,之前的詞作只要趙玉嬛討要,都會給她,今天的舉動有點反常。
李清照不答,只是收起另一張詩箋。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那樣,只是覺得,這幾張詞箋,對自己無比重要,絕對不能送人。
趙玉嬛陰陽怪氣的哈哈兩聲,只是打眼看她。
李清照臉更紅了,不去看她,自顧自的把那紙箋收起來。
李清照心中有點煩亂,說道:「我們走吧。」
趙玉嬛向隔壁努了努嘴,說道:「隔壁還有一個你的愛慕者呢。」
李清照冷淡的說道:「無聊之徒,理他做甚!」
趙玉嬛轉頭看向屋中的兩個丫鬟,神色一冷,說道:「今天的事如果有半點漏出去,你們就自己抹脖子吧。」
兩個丫鬟忙低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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