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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夜風裡飄蕩着若有若無的香氣，即使到了這種時刻，高維也不會忘記噴灑他的香水。
他從口袋裡掏出精緻的小瓶，優雅地在領口噴了噴，動作熟練而自然。
岑芸皺了皺眉頭，看得出高維為了這次見面，是精心裝扮過的。
但是到了今天，岑芸才發現高維是吸煙的，而且煙癮很大。
以前從沒看過他抽煙的樣子。
高維熟練地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圈，煙霧在夜空中瀰漫開來。
高維一直迴避着岑芸的目光，他不知道為什麼怕她。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注意到這個女孩的眼睛特別地銳利，有着超乎尋常的洞察力。
他是依靠個人奮鬥才到達今天這個地位的，好不容易當上這個城市裡一家著名外企的部門主管，這是個前途無量的職位，他看到許多以前從不敢痴想的事物在向他招手，不禁熱血沸騰。
他微微握緊拳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興奮與自豪。
高維終於過上了小資情調的生活，他努力地擺出一副世家子弟的派頭，也被身邊的人所認可。
尤其是周殤，周殤孩童般純淨的眼睛裡盛滿崇拜和仰慕，那麼溫柔，那麼專一地望着他，讓他充滿優越感。
高維微微抬起下巴，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岑芸的眼神始終是冷冷的，她仿佛能看穿他貧賤的過去，不堪回首的歲月。
高維對這個女孩兒抱有很複雜的感情：他恨她，她讓他清醒，時刻看到自己的卑微和惶恐；他又欣賞她，她擁有大型貓科動物的氣質 —— 優雅、聰明、殘酷，他本能地感覺到她是自己的同類；他可能還有點兒喜歡她，如果說周殤是《天鵝湖》里清純美麗的奧傑塔公主，岑芸就是黑天鵝阿黛爾 —— 那個神秘妖艷的魔女。
高維的眼神在岑芸身上游移，表情複雜多變，時而皺眉，時而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只不過，魔女愛的是白天鵝，而不是像他這樣的黑馬王子。
何況在她眼裡，他只是個冒牌的王子。
高維對岑芸有強烈的征服欲，他甚至認為自己擁有周殤，是為了向岑芸示威。但是，一旦碰到她尖銳如刀的眼神，那些欲望就不堪一擊地粉碎了。
高維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挫敗與無奈。
「周殤死之前，你有沒有見過她？」 岑芸再度發問，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她向前邁了一小步，眼神緊緊盯着高維，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我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那天中午，我跟她提出分手。」
高維的煙頭一明一滅，手指被凍得冰涼，他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被這夜晚的寒冷侵襲，又像是被回憶中的場景所觸動。
岑芸回想起那天傍晚，周殤穿着一身皺巴巴的睡衣趴在床上，像一隻受傷的小獸，死命地用枕頭壓住自己的臉，身體微微顫抖着，無聲地抽泣着。
她已經哭了一個下午，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一般，失去往日的神采。
岑芸緩緩走到床邊，輕輕坐下，想給她一點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一向不擅長安慰別人。
岑芸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輕輕拍了拍周殤的肩膀。周殤哭累了，沉沉睡去。
岑芸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又轉身走向廚房，為她燒好開水，隨後熟練地準備了一碗速食麵和一包撕開了口的榨菜，放在床邊的桌子上，就出門了。
岑芸需要錢，她的學費、周殤的學費，還有她們的房租，都像沉重的大山壓在她的肩頭。
福利院寄來的那一點點補貼只夠兩個人勉強維持吃吃飯，買點兒日用品。但是這些，岑芸從來沒有告訴周殤，周殤一直以為是政府在供養着她們。
岑芸要讓周殤過着沒有陰影的生活，她像一個堅定的殉道者一樣，寧願一個人默默承受所有的苦難。
周殤快樂，岑芸就快樂，她感覺周殤就是另一個自己，一個可以在明媚陽光下輕舞飛揚的岑芸。岑芸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透着一絲堅定與執着，咬了咬嘴唇。
通過一位學姐的介紹，岑芸到一家頗具規模的夜總會裡彈鋼琴，上的是夜班。
她坐在鋼琴前，手指在琴鍵上跳躍，可思緒卻飄到了周殤身上。
她演奏的高潮期正是周殤飛墜而下的時刻。
後來，她一直懊惱地捶打着自己的腦袋，為什麼不留下來陪周殤。那樣周殤就不會死了，不會被高維殺死！
岑芸的眼神中燃燒着憤怒與悔恨，雙手緊緊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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