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朝,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享國276年,傳位一十六帝,起於一介乞丐朱重八,洪武千里遠逐蒙古至漠北,使元朝削去帝位,成祖五次北伐,立下君王死社稷的祖訓。
中國曆朝歷代,唯有它,起於夷狄圍剿,終於外敵入侵,自始自終,不和親,不媚敵。
終於內亂,攘外而不安內,終敗於義軍之手,僅僅在位十七年的明思宗朱由檢,不恨自己生不逢時,連年災荒,國家積貧積弱,只恨自己才不比秦皇漢武,德未及唐宗宋祖。
及至吊死煤山,只留有「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賊直逼京師,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賊直逼京師,然皆諸臣誤朕也。」的唏噓感慨。
懇求闖王李自成能夠接過大統,不傷害它皇明遺民,誰曾想,讓關外的後金摘了桃子,江河破碎,神器更易。
時間的長河仿佛停留在崇禎十七年的那個春天。
本該是萬物復甦的時候,順天府卻被百年難遇的大沙暴困擾,連年的戰爭讓城內鼠疫四起,失散的民心,萎靡而虛弱的兵丁,稀稀落落的分散在高聳的城頭,正如那天邊的太陽,即使它再如何光芒萬丈,終有落日的時候……這一切,無不預示着一個王朝的衰亡。
四月二十五日,皇明的最後一天早朝,洪武皇帝打下的江山,即將易主。
城內的貴族地主們早已逃的逃,躲的躲,百姓們翹首以待,希冀於李闖王的部隊入城會給這個虛弱的國家帶來他們想要的新生,讓人民重新燃起生的希望。
可惜,不能,李自成的部隊不是聖賢,也沒有達到真正的覺醒,而且眾所周知的,他們很快就在清軍的鐵蹄之下撤往西北了。
「迎闖王,不納糧。」
只是美好的口號,古典時代還在循序漸進着。
這最後一天的早朝,年僅三十四歲的朱由檢早已因國事外敵內亂天災熬白了頭髮,瘋瘋癲癲的在龍椅上自言自語。
寬大的蟒金龍袍無法掩蓋的是他消瘦的身軀,明晃晃的平天冕無法掩飾他的落魄,他仍然是皇明帝國的皇帝,但是朝堂之上,已無一人聽其調遣。
他落寞痛哭,哀嚎着為什麼沒有人上朝,連連大喊:「誰人為朕鳴鼓上朝?」
大堂之上,回聲傳來,死寂和蒼涼籠罩在太和殿中。
陪伴在明皇身邊的周皇后應答道:「他們都跑了,沒有人能為我們擊鼓了,就讓妾身為陛下擊鼓吧!」
見到有人應答,明皇無比興奮,連聲道:「愛妃速去,速去。」
天邊的晨曦升起,一個身材單薄的女子,使勁氣力,拉起撞鐘,古樸沉悶的鐘聲響起,鍾還是那個鐘,只是這一次,它再也喚不回那些文武百官……
迎着初生的新陽,帶着希望的鼓聲,卻只能是王朝的喪鐘。
良久,一位鬢角斑白的老者,身着太監服飾外套將軍戰甲,一衝一緩,顯得十分滑稽。
他就是明皇身邊的太監總管王承恩,領着三千太監與錦衣衛血戰城頭,剛剛聞金歸來,面見天子,入殿便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三呼萬歲。
看着這個與自己感情上情同父子的老太監,甲冑上血跡連連,明皇來不及感慨客套,便出聲問道;「還有多少人?」
「不足千人,俱已精疲力竭,臣恐闖賊不日就將攻入城中,陛下,臣擇人定拼死護送皇上出城。」
明皇搖了搖頭,周皇后也出言道:「我雖是一介女流也不願苟且偷生,就讓我也為皇明殉葬吧。」
明皇遙望着東北的天邊,那邊,有關寧鐵騎和吳三桂,他們明明可以來護駕的……
可惜,當年袁崇煥救駕晚了,他朱由檢挺了過去,而這一次,不行了……
「老奴,為陛下去爭取時間,答應我,這一次不要再任性了……」
「……亞父,一路走好,待到闖軍入城,你便降了吧!」明皇最後悲涼的說到。
似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這一輩子,無甚才能,除了年輕時尚算是大內高手練有一身武藝,年紀不下不惑時,反水魏忠賢,幫助他他從小看到大的信王朱由檢登上皇位,一直無子無德,零丁孤苦,近六十年的人生里,懷着無比複雜的心情服侍着明皇,他明白明皇雖然生性謹慎自大而又猜忌,對他這個大太監卻是無比寵幸。
聞此殊榮,王承恩感激涕零的說到;「當年魏忠賢作亂朝野之時,曾留有一秘密小道,望陛下前往,臣保證定能護送皇上皇后狩離順天,前往應天府延續大統……」
「不必了,此天賜朕無能之罰,亞父,既是不打算投降,朕賜你最後一道聖旨,一定要活下去,最好能重新聯絡到東廠尋回朕遺落在外的朱三皇子,可以的話,就讓他去江南繼承大統,不行的話,就讓他好好生活,自己擇機行事,至於這紫禁城內,皇子能活幾個便是幾個吧……」
勛貴皇室,都是農民軍劫掠屠殺的重點對象,尤其是皇帝後裔,可以預料到會是片甲不留。
「朕非亡國之君,君皆亡國之臣。」
這是明皇朱由檢的遺言,有明皇為自己辯解的因素在,但是滿朝的文武百官,禍國東林黨少有為國盡忠者,屈膝外敵,實乃不恥。
在最後王朝終結之時,甚至還沒有幾個太監能幹,千古未有聞之,遺恨,日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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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刻,闖軍入城,東林黨降,大太監王承恩拒不投降被凌遲,明皇在癲狂中親手送走了自己最愛的皇女長平公主朱媺娖和周皇后。
瘋癲垂危的他身邊再空無一人,他提起天子劍,割去蟒龍袍,松去了冠冕,披頭散髮,無限滄桑,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那至高無上的龍椅,望了一眼天邊,那是皇明的大好山河。
這位十六歲即位的少年天子,犯過許多錯誤,但他沒有對不起皇明,最後以身殉國,吊死在了煤山上。
血染山河誰落淚,漂零巫山晚夢吟。
異世界的一位純樸憤青江小白,正看着電視劇「江山」時,發出由衷的嘆惋。
如果清軍因為皇太極的死而內亂,袁崇煥能更有才幹一些,能將清軍早早趕出皇明,吳三桂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利己主義者,天下能夠不那麼多天災人禍,皇明統治者能夠早些醒悟,為臣者可以不那麼貪腐無能,也許——這皇明便不僅僅只是流傳十六帝十二代人,江山便破碎飄零,女真鐵蹄踏遍中原大地。
在這裡感慨萬千,不僅是因為皇明本身的特殊性,少年個人的感懷激情,還有家裡長輩世代也一直念叨的緣故。
他們家族是皇明建文一脈的後裔,而他雖說是明皇建文的第二十九世孫,但實際上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六歲高中生,年少但也無為。
在這裡嗚呼哀哉又有什麼用呢?千萬人長吁短嘆,也無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
冥冥之間,江小白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道道機械音:「你是否感到人生孤獨死寂,願意為了皇明天下回到過去,拯救天下蒼生?倒計時三……」
「我願意。」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江小白連聲回應到。
周圍頓時異象環生,江小白不禁暗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難道是歷史版的無限恐怖?穿越這種事情真的存在嗎?」
不待多想,江小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登時昏了過去。
周邊的時間長河開始倒流,發生過的事情回到了起點,時間又回到了崇禎十七年。
那個令人唏噓的歲月,白骨立於野,兵戈不斷,內憂外患的時代。
天災人禍,外敵內憂,無有錢糧,無有轉折,皇明就在這內憂外患中,度過了最後十幾年,直到那個春天。
皇明再也不用維持天下秩序了,星辰也會衰老,何況一個皇朝呢?
一隻碗,承載着家中許多病死的兄弟,帶着少年天子的理想與狂妄,面對元軍依然慷慨,笑對天下諸侯,鄱陽湖中天相助,滁州城外小明王,日月重開大宋天。
一襲袍,三十年邊關外患,天下大災,仍不失皇朝氣節,英勇作戰破順賊,滁州大捷保國本,外戰大敗錦州城,山海關傾覆,皇明滅亡,女真馬踏中原,清明相續。
漢人最有骨氣的政權,最悽慘,最傳奇的王朝——皇明落幕了。
但也許他在另一個時空,會有不一樣的境遇,皇明,皇明,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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