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初二,全家人又聚到了姥姥、姥爺門上。
不管是大人怎麼樣,孩子們都開心的不得了,胡若雲的弟弟小虎、妹妹小鳳也和舅舅、二姨家的表弟、表妹玩的很開心,——姥姥、姥爺攢的好吃的全都拿了出來,讓他們自己喜歡吃啥就吃啥!
舅媽家的弟弟年前結婚了,要陪着弟媳初二回娘家走親戚,舅媽回娘家的日子也理所當然地改成了初三,今年這心裡也沒有了往年看見三姨的疙疙瘩瘩,
說實話,過年串親戚親人在一起熱熱絡絡地說話,也沒有那麼多的正經話題,也就是冬小麥長勢咋樣、啥時候準備澆返青水、化肥由九塊漲到十一塊了……一類的家長里短。
說起澆地,二姨夫祁紅偉當笑話講起了小時候的一年夏秋之交,他們村里他的一個發小「撞邪」的事:
張墳是他村里東頭一大片張姓人家的墳地,據說年代可以上溯到明清時期,因為過於久遠,大墳中間套着小墳,甚至挖新墳時都能挖到老墳!也是因為年代太久,很多墳墓都沒有了後人。
小時候村里沒有電,一到晚上張墳就是一大片陰森森,姨夫說記得上初中時晚上去學校,還能看到土墳中間「鬼火」飄忽不定,關於張墳的傳說更是層出不窮。
因為電力供應不足,停電是經常的事,大家都是不論白天黑夜的趁着來電澆地,不管是什麼時間,誰家澆完都得去上門喊着通知下一家。
這一回姨夫的髮小張勝利家在夜裡兩點多鐘的時候澆完了,父母得收拾鐵鍬、水龍帶什麼的了,就由張勝利摸黑負責去通知接下來要澆地的鄰居老韓大爺家,但去老韓大爺家就必須經過張墳!
張勝利摸着黑騎上自行車,獨自一個人開始回家,心裡本來就怕的要死,可偏偏是走到張墳自行車就騎不動了:只覺得後面被什麼東西用大力拽着!嚇得他也不敢回頭去看,扔下自行車就往村子裡跑,破着嗓子喊了老韓大爺去澆地,捂着腦袋回了家,用被子蒙着頭睡到天亮才敢去騎扔到張墳旁邊路上的自行車。
到了地方,才哭笑不得地發現哪有什麼鬼怪,分明是車后座上的化肥袋子緊緊纏在了後輪里。
閒話扯起來,二姨夫當笑話說了發小的這個故事,話匣子打開有點關不上了,喝一口大葉茶又講起了關於張墳的「傳說」。
在他小的時候,別說沒有電視機、收音機也很少,農村人的文化娛樂生活極其貧乏,一聽說那個村子裡有唱戲的、說書的,周圍十多里地遠的村子的人都會去看,話說村里某個人去外村看「燈戲」(我們那裡指夜場戲),因為晚飯吃的晚,別人早都結伴走了,他出發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天上沒有月亮,匆匆忙忙走了半天,隱約能聽到戲台上的鑼鼓聲,也能看到前方暗夜裡有一團亮,好像是戲台上的照明燈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但走了不知道有多長時間,聲音還在前面,距離燈光好像還是那麼遠……當下心裡就有點慌:怕不是遇上了「鬼打牆」?越是害怕還越是覺得腳下的路不平整。
又走了很長時間,還是聲音、燈光在前邊,距離還是那麼若有若無的遠!
這個時候的這個人心裡已經怕的要死要活,腳下跟灌了鉛一樣走不動了。
後來乾脆一軲轆躺到了地上睡了過去:反正是這樣了,愛咋地咋地吧!
隨着雞叫,天色亮了,這個人忽地轉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張墳的墳拉子中間睡了一宿!其中一個新墳的墳包周圍都是他的腳印。
——這一夜他就根本沒有走出村子,就是圍着這座新墳打轉轉了。
我們小時候,誰家孩子鬧人哄不住,他媽媽或奶奶就會說:再哭就把你扔到張墳!孩子一下子就打住了。
三姨夫聽得興起,接過話頭:
聽老輩人講,我們村東頭有個黑狗精,天天夜裡出來嚇唬人,有一段時間裡搞的天剛擦黑村裡的人就不敢打村東頭過。
村裡有一個叫「二大膽」的人,從來不信鬼也不敬神。
這年秋收,農活極忙,有一天天還沒有亮,二大膽就牽着牛、扛着犁下地幹活,剛走到村東頭就聽到身後一陣狗叫,好像有條瘋狗馬上要追上來一樣。
二大膽手裡牽着的牛也像是受到了驚嚇,「哞哞」叫着不再往前走,胡亂扯動着韁繩,更駭人的是肩上的犁好像被什麼東西敲在犁鏵上,叮叮噹噹直響!
身後狗叫的聲音也越來越近,幾乎就要到了身邊的時候,二大膽忽地放下了肩上的犁,一手抄起背上的牛皮鞭子向後猛抽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響,身後囂張的狗叫變成了悽慘的哀嚎。
然後一切歸於黎明前的寂靜,打那兒之後,村東頭就再也沒有什麼黑狗精鬧過幺蛾子。
後來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村里一個婦女突然瘋了:嘴裡學着狗叫,聲音幾可亂真,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一縱身就能翻過半人高的土牆頭、爬上土坯蓋的房子的房頂,還可以從這座房子跳到另一座房子上,幾乎可以說是如履平地。
村里老人說,她這是被黑狗精「上了身」,除了肉體是她的,其他都和一條凶狗的表現無異。
家裡人和她溝通換來的也只是兇巴巴的狗叫。
她本家一個嬸子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湊近來和她交流:「我知道你是村東頭原來的『仙家』,求求你放過我這侄子媳婦吧!」
被黑狗精上了身的婦女好像找到了存在感一樣,嘿嘿冷笑着不說話。
她本家嬸子接着說:「咱們這兒的人都知道你可厲害,沒有人能對你咋得!回頭讓我侄子媳婦把你老給供上……」
被黑狗精上了身的婦女聽這話得意起來:「這麼多年,管他土地還是城隍,在咱們這兒還真沒有怕過誰!」聲音卻是又尖又細,根本不是婦女的聲音,後來又順嘴禿嚕出一句:「天不管地不管,就怕村里二大膽……」
本家嬸子聽得仔細,悄悄打發侄子去叫二大膽。
這被黑狗精上了身的婦女以狗的姿態坐在那裡,比劃着雙手正口吐白沫的滔滔不絕地白話,忽然圍觀的人群分開,就見二大膽斜叼着煙捲,手裡拎着那條牛皮鞭子走了進來!
人們聽到驚慌失措地一聲嘶嚎,一條黑影奪路而去,接着就是那被上了身的婦女像是虛脫了一樣身子委頓着倒了下去。
老人說,黑狗精「走了」。
端菜上桌的姥姥截住了姨夫的話頭,大過年的說啥鬼啊神啊的……收拾桌子,準備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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