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了一下,委婉地打字問她:「你還在原來那家公司上班嗎?」
七七秒回:「早跳槽了!原來那邊的同事也是煞筆,我離職那天差點沒跟她幹起來!」
「難怪……我今天本來還去了你公司,結果沒找到你。」我還是憋住了沒提前台小妹妹的事。
可七七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下一條直接發來:「那煞筆前台該不會又跟你說我死了吧?!」
看到這句,我愣了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
而這個話題,仿佛碰到了七七的話匣子開關。
接下來,她一連扔來五六個幾十秒的語音條——
「我跟你說,那煞筆前台真的欠削!我當初就差點跟她幹起來……」
「她是設計二組那個睿智男的表妹!那睿智男想搶我客戶你知道吧?簡直就是奇葩……」
「我跳槽以後,每次有人去前台找我,那煞筆女的都跟別人說我死了!你說這人缺不缺德?!我都快氣死了……」
我耐心聽完那一串語音條。
感覺七七嗓子都快冒煙兒了。
從她說的這些話里,我大概聽懂了事情的原委——
前台小妹妹是她競爭對手的親戚,之所以會說她死了,只是因為當初和她鬧了矛盾,故意逞口舌之快。
這麼一想……
白天那老同學林哥是不是也是因為聽信了謠言的緣故,所以才會說七七出了事?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辛川為什麼要着急把他支出去?
不對。
雖然七七的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這事情肯定還有什麼蹊蹺。
我又認真回憶了一下。
仔細想想,那前台小妹妹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好像也不是賭氣報復的態度。
而且,我當時頭暈差點沒站穩,她還好心扶了我一把。
如果真是跟七七有仇的人,知道我是七七的朋友後,應該不會對我這麼客氣吧?
大概是因為洗了個澡,我感覺自己腦子清楚了不少。
回想着這些天發生的種種……
我沒再回復七七,而是點開了辛川的對話框。
從我開車離開後,辛川就一直給我發消息。
我大略翻了翻,其中一半內容是求我接他電話,另一半是關心我去了哪裡,還讓我一定別輕信陳飛揚。
在我看消息的同時,他又發來一條新的:「安安,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我皺了皺眉,終於還是給他回了電話。
「你想跟我談什麼?」
電話接通,我開口直截了當地問他。
辛川語氣欣喜:「安安,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我只是想聽聽你所謂的解釋。」
「你先告訴我,陳飛揚今天晚上都跟你說了些什麼?你為什麼會去東寧墓園?安安,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不應該……」
「辛川,現在是我給你機會解釋。我不想聽你說教!」
我已經受夠了辛川對我總是那副哄小孩兒的口吻。
從前,我是很享受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但那前提是他忠誠於我們的感情和婚姻!
一個已經出軌的丈夫,還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我很不耐煩:「你要是沒什麼想解釋的,那我掛了。」
「別!安安,你別掛電話!」
聽我要掛,辛川頓時急了。
他連忙向我道歉:「對不起,我又惹你不高興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
「好,好……那你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解釋給你聽。」
辛川雖然態度誠懇,但這話聽着卻怎麼聽都不對勁。
他這是擺明了不想主動坦白,非要讓我一點一點擠牙膏,以便試探我到底發現了他多少秘密。
真是好一招以退為進。
我懶得跟他拉扯,開門見山:「你藏在雜物間裡的那些信,是寫給誰的?」
「……」
不出意料,面對我的問題,辛川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我冷笑一聲:「辛川,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嗎?說要跟我談談的人是你,現在憋着不吱聲的人也是你。既然你根本就沒打算跟我解釋,那有必要發那麼多消息給我嗎?!」
「我只是擔心你。」辛川在電話里沉沉嘆了口氣,「安安,我那些信不是寫給別人的。你相信我,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背叛過你。我不知道陳飛揚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但你千萬不能輕信他的話。你先告訴我你在哪裡,好嗎?我現在去接你回家,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會跟你解釋清楚。」
「你真當我是個傻子嗎?」
有什麼話在電話里不能說,非得要見了面才能說?
「解釋」這兩個字我都快聽爛了,還沒從辛川口中聽到半句有用的話。
我要是現在真的點頭回去,在家等待着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毒藥白綾。
傻子才自投羅網。
「辛川,你別白費工夫了,在我查清真相之前,我絕對不會回去!」
我毫不猶豫地向辛川表明了態度。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掩飾的了。
聽我這麼說,辛川沉默了一會兒,改口問我:「你現在安全嗎?沒跟陳飛揚在一起吧?」
「沒有。」我沒好氣地回答,「我很安全,用不着你操心。」
「那就好,你一定要……」
辛川話還沒說完,那頭忽然有動靜打斷了他。
只聽電話里一個清朗的女聲……
「6 號床的病人!請到診療室做檢查!」
護士小姐的聲音清晰地透過手機落到我耳朵里。
我這才意識到,辛川現在應該是在醫院。
我差點忘了,剛才他攔車的時候一時衝動吃了一大把藥。
不管那藥到底有沒有危險成分,一次吃那麼多下去……
就算是金嗓子喉片,也難保不會出事。
肯定得到醫院洗胃才行。
我心裡頓時有些擔心起他來。
可轉念一想。
這都什麼時候了,我怎麼還在擔心這個渣男……
可轉念又一想。
辛川一次吃了那麼多藥,居然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跟我打電話,都沒送去急救什麼的……
難道說,那藥真的沒有我想的那麼可怕嗎?
不對。
雖然當時我確實看到了他吃藥,可誰知道他吃的,和他往我水裡放的到底是不是同一種藥?
萬一那只是他的障眼法,為了騙我放鬆警惕呢?
這回,我絕對不能再那麼大意了!
我把心一橫,冷聲對辛川說:「還有事嗎?沒事掛了。」
「安安……」
「嗯?」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辛川語氣沉重,「給我一點時間……相信我,我會把事情全都向你解釋清楚。」
「這話你自己聽着不煩嗎?」
說完這句,我沒再給辛川出聲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房間裡又恢復了鴉雀無聲的寂靜。
看着窗外寂寥的夜空,我心裡一時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我腦海中不停回想着辛川的話。
閉上眼睛,我甚至能看到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會是什麼眼神和表情。
我想不明白。
為什麼有人連說謊都能說得那麼含情脈脈?
讓人難以提防。
這天夜裡,我又做噩夢了。
還是那條黑漆漆的胡同,還是那兩個面目憎惡的醉漢……
不同的是,這次我夢到了七七。
七七出現在我的夢裡,在我被那兩個醉漢欺辱的時候,她勇敢地擋在了我面前保護我。
儘管她身材比我還要瘦一圈,個子也不及我高。
但,她站在我面前的時候,卻比任何電影裡的英雄都要高大偉岸。
當那個醉漢用匕首用力捅進我的肚子時,七七突然出現在他身後,掄起一塊磚頭砸破了他的頭。
趁着醉漢吃痛捂着頭大叫的時候,七七俯身向我伸出手,想要帶我逃走。
可是,我卻根本動不了。
我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但我的四肢仿佛都被禁錮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見我沒法離開,七七隻能繼續留下來保護我。
她毫不猶豫地朝着靠近我的醉漢再次沖了上去,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和他們廝打在一起。
我捂着被捅了一個血窟窿的肚子,痛苦地躺在地上掙扎。
我多麼想自己可以站起來幫她一把。
可是,我真的太痛了。
仿佛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快要斷掉了一樣。
根本爬不起來。
我只能趴在血泊里,眼睜睜地看着七七,漸漸在兩個醉漢手裡落了下風。
可即便她已經自身難保,卻還是不停地回頭衝着我大喊——
「安安,你快跑!快離開這裡!快……」
七七那大嗓門,在這種時候越發顯得清朗銳利,化成一柄鋒利的刀,劈碎了我的夢……
下一秒。
我又是一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驚醒。
我大喊着七七的名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怔了半晌,我才緩過神來,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那條胡同里,而是安全地躺在酒店的軟床上。
我艱難地活動了一下僵硬麻木的手指。
一摸才發現——
明明是蕭瑟的冬天,床褥卻被我的汗浸透了。
回想剛才……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真實了。
我甚至現在還能記起,夢裡七七那絕望的眼神。
不知為何,我心臟一陣刺痛。
可是,明明那天我根本就連七七的面都沒見上,我為什麼會突然做這樣的噩夢?
我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這是某種不祥的預感。
我努力讓自己從噩夢的騷擾中掙脫出來,拖着發軟的兩條腿進浴室沖了個澡。
這才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
想了想,我還是給七七發了條消息:「醒了沒?今晚計劃沒變吧?」
七七還是秒回:「放心,今天我必不會鴿!」
看到七七發來的貓咪錶情包,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我安慰自己,別想太多。
肯定是因為那天被嚇壞了,心裡留下了不小的陰影,所以才會接連做這樣的噩夢。
只不過是個噩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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