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川抱着那束紅玫瑰站在花店門口,遲遲沒有離開。
像是在等什麼人。
我看着他,看着他手裡的花,眼眶又開始發酸。
這時,我口袋裡的手機突然不安分地響了起來。
是陳飛揚打來的電話。
我接起電話就聽到他着急的聲音:「江安,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幫個忙!」
「怎麼了?你慢慢說。」我問他。
陳飛揚解釋道:「是這樣的。我今天出差在外面,剛才看家裡的監控,發現我養的貓好像吃壞什麼東西,已經吐了好幾次了!我現在正在往回趕,但它的情況不太對勁,從幾分鐘前就躺在地上不動彈了!我實在太擔心了!所以……能不能請你去我家幫我看一看它,帶它去趟寵物醫院?」
「可我現在……」
「我知道這有點突然,但我在這邊實在是不認識其他人了,想來想去只能拜託你了!」
「那七七呢?要不你問問她?」
「她現在跟我在一起。我們在鄰市,最快也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回去。」
陳飛揚在電話里語氣急切,聽得出來他此時着急的心情。
雖然我沒有養寵物,但我很能理解他。
有的人把寵物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孩子出了事,做家長的肯定是心急如焚。
想到陳飛揚上次幫過我,而且這事還關係到一條小生命,我沒有猶豫,馬上答應道:「好,那我現在過去。」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我把我家的地址和門鎖密碼發給你!我儘快趕回來!」
「沒什麼。你別着急,我先過去看看。你們開車注意安全。」
「好!」
電話剛掛,我就收到了陳飛揚發來的地址和密碼。
情況緊急,我沒辦法繼續跟蹤辛川,只能先去陳飛揚家。
我正要走的時候,看到花店店員又捧了另一束花出來,交到了辛川的手裡。
我連忙停下腳步,想看仔細些。
但,辛川已經接過了花,往另一個方向大步走遠了。
趕往陳飛揚家的路上,我腦子裡一直亂糟糟地在想着辛川手裡的兩束花。
他為什麼買了兩束?
他究竟要拿去送給誰?
我沒看清楚第二束是什麼花,只記得不像紅玫瑰那麼鮮艷。
淺色的……
會是百合或者香檳玫瑰嗎?
那種淡雅高貴的風格,倒是很適合張雲心。
可如果那束是給張雲心的,那紅玫瑰又是送給誰的?
我想我已經猜到了答案。
但這答案讓我感到噁心。
十五分鐘後,我趕到陳飛揚家。
一開門,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貓咪,還有它吐在地上的一片狼藉。
我立刻把貓咪送到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檢查過後,醫生說貓咪可能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必須馬上洗胃,也許還能有救。
我沒養過貓,也不太懂醫生說的一些專業術語,只是連連點頭答應着。
「好好好,怎麼樣都行,拜託您一定要救救它!」
不知為何,對醫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
好像……之前也曾經歷過相似的場景。
可我想不起來。
大抵是電視看得太多了吧,我猜。
醫生剛把貓咪帶走,陳飛揚就趕到了醫院。
明明是冷得打顫的冬天,他頭上卻掛着豆大的汗珠,看得出是停好車就一路跑來的。
「豆包沒事吧?!」他一開口就焦急地問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豆包」應該是貓咪的名字,連忙把剛才醫生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他。
「你別擔心,醫生說了,送來得還算及時,應該不會有事。」
「謝謝……麻煩你了!」
陳飛揚扶着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說貓咪不會有事,這才騰出手擦了把汗。
我往他身後看了看,問他:「七七呢?怎麼沒跟你一起?」
「噢,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把她放在地鐵站讓她自己回去了。」
「好吧。」
我有點小失望。
本來還想,正好可以跟閨蜜吐槽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看了看時間,我起身對陳飛揚說:「既然你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家裡還有點事。」
「這麼着急嗎?還想一會兒請你吃宵夜呢。」陳飛揚擔心地往裡看了一眼,「今天可多虧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事,不用這麼客氣。」我擺了擺手,苦笑,「再說,我離婚那事還得麻煩你呢。」
「說起這個,你上次說你有辦法拿到辛川出軌的證據,有進展了嗎?」
「暫時還沒。不過,快了。」
想到今天辛川買的那兩束花,我不自覺地垂下了眉頭。
陳飛揚也看出我臉色不太好,沒再多問什麼。
告別了他,我自己開車回家。
路上,我又查看了辛川的行車記錄儀。
不出所料,他也正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
屋裡的燈是亮的。
那束紅玫瑰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像它花枝上的刺一樣扎眼。
我沒看見辛川,只聽到雜物間裡有些哐哐噹噹的聲響。
我換了鞋往裡走,輕手輕腳。
「你在找什麼?」
「!!!」
我的突然出現,嚇到了辛川。
他正站在椅子上,在柜子里翻找着什麼。聽到我說話的聲音,嚇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他面色緊張地把手上的東西塞回柜子里,從椅子上跳下來,一邊和我搭話:「安安,你晚上去哪了?我一直在等你。」
「去了趟療養院。」我不露聲色轉身返回客廳。
辛川關好雜物間的門,跟了過來:「媽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今天吃飯的時候,張雲心沒跟你說嗎?」
「安安……」
我沒有隱瞞今天看到了辛川和張雲心在一起吃飯的事。
被我這麼一問,辛川顯然有些措手不及,面露侷促。
我沒有給他緩和的空間,繼續質問他:「張雲心為什麼會去療養院?你們到底想對我媽做什麼?」
「安安,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你解釋給我聽啊!」
「我……」
辛川總是說我誤會了他,可每次讓他解釋,他卻說不出話來。
我冷笑一聲:「辛川,我警告你。你們要是敢傷害我媽,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安安,你別這樣。」
「哪樣?」
「我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好不好?」
「好。」我不假思索,「我從來沒說過不願意跟你談,可你想好要用什麼藉口來騙我了嗎?」
說話時,我自顧自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離他和那束扎眼的玫瑰遠遠的。
聽到我的話,辛川沉沉嘆了口氣。
他捧過那束花,雙手送到我面前,單膝跪在我身邊。
「安安,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對我也有很多誤解。我答應你,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我一定會一五一十向你解釋清楚。但……請你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你看,這是你最喜歡的花。我特意買來送你的。還有,你之前一直說想跟我去海邊度假,我已經跟公司提交了休假申請。等我的假期批下來,我就帶你去三亞,或者去巴厘島……你想去哪都可以。」
辛川說話時語氣溫柔仔細,小心翼翼。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熱切地看着我,像是一汪春水般,隨時可能讓我沉溺其中。
不得不說,他長了一張格外精緻好看的臉。
過去這些年,每次他惹我生氣的時候,我只要看着這張臉,都捨不得對他發脾氣。
我曾經跟他開玩笑,說他就像一隻男狐狸精。
勾死人不償命。
嗯。
我萬萬沒想到,那時的一句玩笑話,如今竟成了真。
現在,他是真想要我的命。
「辛川,你不覺得自己說的這些話很可笑嗎?」
我冷漠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話里不帶一絲感情。
雖然我愛慘了他,可我的腦子還沒丟。
現在的情況是,他和他的白月光聯手往我的水裡下藥想要害我,被我發現了還死不承認。
說什麼「可以解釋,但需要一些時間」?
這種鬼話,連幼兒園的三歲小孩都不信。
居然還想用一束花和一場旅行把這件事情敷衍過去?
天知道,我要是真的跟他到了巴厘島,會不會被他直接推進海里淹死!
見我完全不吃這一套,辛川苦澀地皺眉。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最煩的就是他這種性格。
三棒子打不出兩個屁。
有時候明明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非要憋在心裡藏着,好像這樣能顯得他更成熟似的。
行。
既然他什麼都不肯說,那我就自己問。
「之前那藥和衣服你都解釋不了,那這花你總能解釋一下吧?」
「花?」辛川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直截了當問他:「另一束花去哪了?」
「安安……」
「別磨嘰,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很顯然,辛川很意外我為什麼會知道他還買了另一束花。
但他很聰明,想了想便都明白了。
「安安,你跟蹤我?」
「我只是碰巧去噴泉廣場買東西而已。」我沒說實話。
辛川大抵已經看出來我在說謊,但他沒有戳穿,畢竟理虧的是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那束花只是買來送給朋友的,你別誤會。」
「什麼朋友?」我不依不饒,「大學同學?還是初戀情人?」
「安安,我和張雲心之間真的清清白白,什麼關係都沒有!那束花不是給她買的,上次的藥也不是為了要害你!我們已經在一起七年了,你相信我一次,好嗎?」
在我咄咄逼人的攻勢下,辛川終於還是急了。
他把懷裡的花扔在一邊,一把抓住我的手,緊緊糾在一起的眉頭幾乎擰成了麻花狀。
觸到他眸中的懇切,我本以為已經徹底麻木的心臟竟然還是一陣酸澀。
我連忙甩開了他的手,倉皇地起身從他面前逃開。
「好,那你告訴我,你買的那束花到底送給了誰?」
「一個同事,你不認識。她生病了,所以我去醫院探望了一下。」
這次,辛川沒有再支支吾吾。
可他此時的直爽和剛才的猶豫對比,卻顯得越發令人懷疑。
我本想繼續追問,可他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
我猝不及防地被人拉進了一個溫暖而無法掙脫的懷抱中,聽到辛川低啞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落在我耳邊:「安安,我知道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讓你誤會了很多。但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我會想辦法儘快處理好所有的事,然後把你想知道的事全都解釋給你聽。我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我們以後,為了我們能夠好好地……」
「夠了!」
我用盡了全力,終於把辛川推開。
他話還沒有說完,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他抬頭看着我,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裡寫滿了委屈和無助。
而我只是別過頭不再看他,指着門口厲聲大斥:「出去!我現在不想再看到你!」
「……」
聽到我再一次地驅趕,辛川僵硬地怔了幾秒,終於還是拿起外套離開了家。
他走的時候,我看到他頹然無力的背影,心裡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這天晚上,我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大哭了一場。
哭的是我悲哀的婚姻。
更是我不堅定的意志力。
是的。
我必須承認。
在今晚面對辛川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差點心軟了。
當我被他熟悉的懷抱擁在其中,聽着他懇切地哀求我相信他一次的時候,我幾次忍不住想要點頭……
我對他那盲目而熱切的愛,在我的腦子裡與我僅剩不多的理智頑強對抗。
最終,兩敗俱傷。
第二天中午。
我頂着一對腫得像兩個核桃似的眼睛,被電話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外賣小哥說我的餐已經放在門口了,還祝我用餐愉快。
我一頭霧水。
我什麼時候點了外賣?
難道是夢遊了?
我揉了揉眼睛,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想看看我到底在夢裡給自己買了什麼好吃的。
打開門,一份我最喜歡的那家小餛飩端端正正擱在門口。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這碗從天而降的小餛飩。
緩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這應該是辛川幫我點的。
之前辛川出差的時候,總是擔心我熬夜趕稿隔天起不來吃午飯會胃疼,所以每次都掐着點幫我叫好外賣。而我每次都一邊因為起床氣打電話埋怨他,一邊把熱騰騰的午飯送到嘴裡,然後抱着暖呼呼的胃繼續補覺……
這些瑣碎的小事,平時總覺得不值一提。
可現在想起來,卻變成一根根尖銳的細針,扎進我心臟上最柔軟的地方。
害得我不爭氣的眼淚又掉了幾滴。
打開外賣盒,我猶豫了一下。
我心想:這外賣是店裡做的,騎手送的,壓根沒經過辛川的手,應該不會有毒。
於是才放心地大快朵頤起來。
吃完東西,我坐在沙發上,餘光瞥見那束紅玫瑰還靜靜地躺在沙發的角落裡。
我倏然想起了昨天辛川說的話。
他說,他買的另一束花,是帶到醫院去探病了。
我馬上拿起手機找出昨晚行車記錄儀的錄像,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去了醫院。
然而……
不看還好。
這一看,差點嚇得我丟了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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