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做飯等他回來,但卻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
「安安,今天晚上我要和客戶應酬,不能回來陪你吃飯了。你要是不想做飯就叫個外賣,我儘量早點回來陪你。」
下一條消息是一個兩百塊的紅包,封面上寫着「一個人也要乖乖吃飯」。
我沒領紅包,只是回他:「那你記得別喝酒,你胃不好。」
可惜。
他還是喝酒了,而且還喝了很多。
說好早點回來陪我,直到凌晨他才醉醺醺地回來,一進門就吐了一地。
「怎麼會喝成這樣?」
「安安,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儘管已經醉得連路都走不穩,但他開口第一句還不忘跟我道歉。
我把他扶到臥室躺下,扒掉他身上的髒衣服直接扔進了洗衣機,然後到玄關打掃一地狼藉。
看着地上那些噁心的穢物,我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辛川向來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就算是再重要的客戶,他也從來不會放縱自己在酒桌上喝醉,怕自己會在人前失態。
可是今天……
究竟是什麼人能讓他喝成這樣?
想起中午兩通電話里一模一樣的音樂聲,我心裡突然像是破了個口子,空落落的怎麼也補不上。
我忍着眼淚拼命地刷洗地毯,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來發泄自己滿心的委屈和不甘。
我不明白,憑什麼我付出了七年的感情,始終還是比不過她的回眸一笑……
「嘀嘀——」
突然,洗衣機叫了兩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故障報警。
我放下手裡的活,打開洗衣機,從裡面一件件拎出沾着他的嘔吐物還沒洗乾淨的衣物,檢查故障原因。
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堵住了出水口。
我一陣懊惱,習慣性地責備自己太大意,沒有在洗衣服前仔細檢查口袋。
可這樣的念頭怔了一下,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可笑。
綠帽子都快戴成通天塔了,還上趕着給人當保姆。
我沒再管那些臭烘烘的衣服,只是把堵住的小瓶子撿出來。
瞥了一眼,卻發現這好像是個藥瓶。
瓶身上貼的標籤被洗衣機攪得斑斑駁駁,很多字看不清了。隱約能分辨出「鎮靜」「處方」「中樞性」幾個字詞。
我覺得奇怪。
這段時間我和辛川都沒生病,他隨身帶着一瓶藥做什麼?
況且,吃藥的人通常都不能喝酒,可他今天還喝得這麼醉。
那這藥到底是給誰準備的?
我倒出幾顆瓶子裡的藥聞了聞。
被水泡過的藥隱隱一股苦味。我一身冷汗。
這藥的味道,跟昨天我臨睡前喝的那杯水裡的怪味一模一樣!
俗話說得好。
有病吃藥治病,沒病吃藥要命。
他這是啊,想要我的命。
我再沒心思收拾打掃,攥着那個小瓶子坐在沙發上發呆。
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理不清楚。
我很想衝進去把辛川抓起來質問他,但這樣的念頭只是一瞬便被我否定了。
只憑一瓶藥能說明什麼。
我這麼無憑無據地拉着他吵鬧,除了證明我是個無理取鬧的潑婦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我安慰自己。也許,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
白天在電話里聽到的音樂聲可能只是巧合,並不一定就代表他們見過面了。
而且,我前些天還跟辛川說過我最近晚上總會睡不着,說不定這瓶藥也只是他買來給我助眠的藥而已。
對。
我不能胡思亂想,我應該選擇相信辛川。
畢竟,我們是夫妻。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我一遍一遍安慰自己,終於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我把小藥瓶收好,打算等明天辛川醒來再好好問問他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時,我看到辛川的手機還放在玄關的柜子上。
我怕他明天聽不到鬧鐘,把他的手機拿到床頭充電,卻不小心碰到了指紋解鎖的位置。
他的手機上一直錄有我的指紋。
屏幕亮了起來——
「我到家了,今天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麼多,下次換我請你喝酒。」
一條半個小時前收到的新消息。
那時,辛川剛進門,醉得不省人事。
發消息的人備註是「張雲心」。
看到這名字時我就知道,我辛辛苦苦經營了七年的感情,真的完了……
整整一夜,我坐在旁邊看着熟睡的辛川,一夜沒合眼。
我頂着兩個黑眼圈連夜寫好了離婚協議書,只等他一覺醒來就簽字。
可是,在他鬧鐘響的前十分鐘,我又手忙腳亂地把離婚協議撕了,塞進垃圾桶。
我捨不得。
我像個遊魂一樣在家裡繞了一圈,看着地上每一塊瓷磚,窗邊每一株盆栽……這個家的一切,都是我和他一點一點精心布置的。
而現在,張雲心一回國就打亂了我好不容易才維繫下來的平靜生活。
這不公平。
還有,那個藥瓶里究竟裝的是什麼藥,藏在頂櫃裡那件沾滿了血的襯衫又是怎麼回事,媽媽的車禍究竟和辛川有沒有關係……
這些問題,我必須要一一弄清楚才行。
我不能讓我這麼久以來細心呵護的婚姻死得不明不白。
辛川出門上班後,我帶着藥瓶去了醫院。
瓶身上寫着「處方藥」,我知道藥店不可能輕易賣給我。
我跟大夫說我不小心把藥扔洗衣機里攪了,麻煩他重新給我再開一瓶。
大夫把藥瓶拿過去研究了半天,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問我這藥是誰要吃的。
我想了想,回答:「我媽。年紀大了睡不着覺,一宿一宿失眠,非得吃藥。」
「姑娘,你跟我說實話。這藥可不是普通安眠藥,吃多了那是會鬧出人命的。」
大夫一臉嚴肅地看着我,一句話就撕碎了我所有的理智。
原來我昨天安慰自己的那些話只不過是一個可悲的笑話,我這麼多年來對辛川付出的感情最後換來的卻是他的絕情……
離開醫院後,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現在自己該去哪裡。
從前,家是讓我唯一能夠找到安全感的地方,但現在那個家帶給我的只剩下恐懼和不堪的回憶。
不知不覺,我穿過人來人往的廣場,腳步停在了警局門口。
我攥着手裡的藥瓶,甚至想到了要不要直接進去報警。
可只憑這瓶藥,警察怎麼可能會相信我說的話……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我接到了辛川打來的電話。
「安安,你出去了嗎?」
「我來出版社開會。」
「那你幾點回來?我買了好多海鮮,下午給你做頓大餐。」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請了個假。昨天不小心喝多了,辛苦你照顧我。今天好好補償你。對了,我還給你準備了禮物。」
「什麼禮物?」
「你回來就知道了。」
辛川的一通電話讓我有些恍惚。
好像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個噩夢,夢醒後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可是,手裡的藥瓶提醒着我,這不是夢。
我沒有辦法自欺欺人,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只能繼續往前走。
回家後,又是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在等着我。
但我已經找不到從前那種感動的心情,反而對那些菜餚多了幾分警惕。
我不知道這些菜里會不會也被他下了藥。
整頓飯我幾乎都在盯着他的筷子。他夾什麼菜我就夾什麼菜,如果他沒碰過的菜,我一口都不敢往嘴裡送。
不過我似乎想多了。他今天很有胃口,把我吃剩的那些菜全都清空了。
我沒怎麼動筷,趁着吃飯的時候隨口問他:「昨天你怎么喝那麼多,跟誰去應酬的?」
「上次我跟你提過的,華安那個宋總。他帶了幾瓶酒,說是老家特產,非要讓我嘗一嘗。我也是第一次喝,不知道那酒後勁那麼大。」
「哦。」
「生氣了?」辛川看出我情緒不對,馬上放下筷子過來哄我,「對不起嘛,我知道我答應過你不喝那麼多的。這次是我不對,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看在我買了禮物來道歉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你還沒告訴我,你買了什麼?」
「等我一下,我去拿。」
辛川從房間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讓我親手拆開。
我雖然早就對這份禮物沒了期待,但還是裝出一副驚喜的表情,不想讓他看出什麼端倪。
盒子裡是一雙球鞋。
我種草了很久的款式,但國內一直都買不到。我之前跟辛川提起過,沒想到他真的記在了心上。
看到禮物的一刻,我還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辛川看見我要哭不哭的樣子,彎起嘴角摸了摸我的頭:「至於這麼感動嗎?」
我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我想哭不是因為感動,而是覺得他費盡心思騙我的樣子實在太陌生了。
晚上辛川照常給我準備了蜂蜜水。
我沒有喝,趁他洗澡的時候把水倒了。
這天晚上,我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裡亂七八糟地塞滿了過去七年我和辛川的點點滴滴。
說起來,我最初認識辛川,還是因為被我室友按頭安利磕了他和張雲心的 cp 糖。
入股難回頭,越磕越上頭。
大學的時候,他是獎學金拿到手軟的學神,她是被星探打爆電話的校花。
這種郎才女貌的組合,等同於偶像劇照進現實。就好像童話里的王子公主,神話里的玉帝王母,哪路妖怪敢不站出來說句絕配?
我室友給我講他們的故事的時候,拍着大腿激動得唾沫星子到處亂飛。
「人家辛川和張雲心倆從高中就認識了,當時他倆的事在論壇上那可是破萬樓的大爆貼!兩人約好只要能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辛川本來是那年的高考狀元,硬是為了張雲心放棄了出國的機會,報了咱們學校!」
「一男的也這麼戀愛腦?」
「你懂屁!這叫痴情!」
「那不就是戀愛腦嗎。」
聽完他倆的故事,我大腿也被室友拍腫了。
當時,我對辛川的印象就是,妥妥戀愛腦,早晚戴綠帽。
後來沒多久,另一件事情的發生驗證了我的想法。
辛川和張雲心都比我大一屆,正好到了要出去實習的檔口。
有個據說是世界頂尖的外企來我們學校招人,但只有一個名額。在一併面試的幾百個學生里,對方負責人看中了他倆。
毫不意外的,辛川把這個名額讓給了張雲心。
這無藥可救的戀愛腦。
這爛俗至極的狗血劇情。
拿到 offer 的第二天,張雲心歡呼雀躍地帶着辛川幫她收拾好的行李搭上了飛往漂亮國的飛機。
據說那天,有人看見辛川一個人在籃球場待了整整一下午,直到籃球場熄燈才走。
我室友跟我是這麼形容的:「唉,男神抱着球在以前送張雲心回宿舍的那條路上走了好久,那落寞的背影,真是我見猶憐!我都忍不住想上去安慰安慰他了!」
「那你怎麼沒去?」
「嗐,那天沒化妝,怕嚇着他。」
「替他謝謝你。」
總之,張雲心就這麼扔下辛川,頭也不回地出國了。
一開始還有人繼續在校內網討論他倆的事,但後來實在撿不到糖磕,大家的視線也終於從他們身上移開了。
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分手了,還是在艱難地維持着異國戀。
直到畢業幾年後,許久不聯繫的室友突然給我發了一張朋友圈截圖。
張雲心的婚紗照。新郎是個金髮碧眼的肌肉男,跟辛川截然不同的風格。
室友在微信上痛心疾首地感慨她真情實感磕的 cp 終究還是 BE 了。
而我看了看躺在我旁邊的辛川,笑着打趣他:「別太難過,她不要你我接盤。」
就在那之後第三天,正好是我生日,辛川向我求婚了。
我如願以償地當了「接盤俠」。
當時我看着面前手捧鑽戒的男人,激動得差點蹦起三尺高。現在想起來,那分明是他知道自己在張雲心那裡沒機會了,所以才便宜了我。
我後來問過辛川,問他後不後悔當時把那個實習機會讓給張雲心,他想都沒想就搖頭。
接着他又補了一句:「要說後悔的話,我倒是有點後悔高考完沒早出國。」
「哦。」
我沒敢問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覺得為了她不值。
又或者,只是因為如果他當時早早就出國的話,後來他們就不用分隔兩地了。
關於張雲心的事,我很少跟辛川聊起。
其實是因為我總會自卑。
畢竟,論長相身材,論才華學識,我哪一樣都比不上人家。
我也不知道辛川當時怎麼會看上了我。
仔細想想,可能他本來只是想找個人陪他打球打遊戲。
是的。
我跟辛川是在球場上認識的。
張雲心走後他沒有選擇再找其他實習機會,而是留校準備考研。
七八月份的大下午,球場燒得能煎蛋。但凡是個腦袋清醒的正常人,都不會趕着這種天氣去打球。
可我腦袋不太清醒,辛川也是。
我那天去的時候,他已經一個人在打了。我順手幫他撿了個球,他笑着露出兩顆小虎牙,問我:「一起嗎?」
陽光下,他高高瘦瘦的身影被金燦燦的光暈圍繞,看得我直犯迷糊。
這種偶像劇標配場面,誰能拒絕?
反正我是不能。
打完那場球,我們互相交換了聯繫方式,約好下次再一起。
從那天起,我認識了一個跟我室友口中完全不一樣的辛川。
他不是天天泡圖書館的學霸,而是通宵打遊戲隔天睡到日上三竿的網癮少年。更不是斯斯文文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襯衣男神,而是在打完球後喝冰可樂會大聲打嗝的搞笑男。
每當我跟室友說起辛川的各種反差,室友總會一臉不屑地笑話我。
「人家拿你當兄弟處,肯定在你面前不顧形象啊。要不你看他跟張雲心在一起的時候怎麼就不這樣?」
「兩人在一塊兒天天老拘着多不自在。」
「你懂屁!這叫愛情!」
哦,原來我跟辛川之間沒有愛情。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可能喜歡上辛川了。
當我聽到我室友說他只拿我當兄弟的時候,我心裡憋得慌。想反駁兩句,又說不出來。
我不甘心只跟他當「兄弟」。
所以,隔天我跟辛川一起去打球的時候我就拐彎抹角地問了他:「你成天跟我混在一起,你女朋友不生氣啊?」
「你說張雲心?」
辛川沖我笑了笑,那表情讓我感覺我自己好像個大傻子。
然後他掏出手機給我看了張雲心發在 IG 上的照片。穿着熱辣泳衣的她在海邊跟一個棕色頭髮的法國男人熱吻。
不是後來婚紗照里金髮碧眼的那位。
原來,辛川和張雲心早在我們第一次一起打球之前就分手了。
他是被甩的。
至於有沒有獲得一頂綠帽子當紀念品,我沒敢問。
知道他單身以後我就越發肆無忌憚了。我時常跟他說:「你成天除了看書就是打遊戲,出門也只會跟我打球瞎混,當心我擋了你桃花,讓你交不到女朋友。」
「那你賠我一個女朋友不就完了。」
「算了,反正我也還單着,實在不行跟你湊合湊合。」
「行啊。」
對於我的這些玩笑,辛川一直都很配合。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敢把他的玩笑話當真,更不敢告訴他,我是真的很喜歡他,不是湊合。
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怕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我們就這樣不清不楚地相處着,從學校到工作,一晃就是幾年。
在這期間,他一心撲在事業上,一次也沒談過戀愛。
我有時空閒約他打球,到他公司門口等他下班。他的同事遇見我次數多了,都傳我是他女朋友。他一次也沒解釋。
後來,我家裡人眼看着我就要直奔着三十大壽去了,都急得團團轉,催我結婚。
我也心急。
我等了這麼多年,可還沒等到跟辛川之間有一個結果。
我真不甘心。
於是,我終於鼓起勇氣約了他出來吃飯,打算跟他表白。
藏了這麼多年的心思,就算是扔水裡了,也得聽個響吧。
表白那天,我特意認真打扮了一下,還專門去燙了個頭。
他見我難得穿了條性感風格的裙子時,眉毛挑得老高:「美女你哪位?」
「你大爸爸。」
「哦,我還以為不是本人呢。」
我精心醞釀的氣氛和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還沒兩句話就直接破功了。準備好的表白腹稿,直到吃完飯都沒派上用場。
我感到很挫敗,因為我意識到,按照我們之間這種相處模式,「兄弟」這個稱號可能真的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
飯後,辛川送我回家。
到樓下時,我鼓起勇氣問他要不要上樓喝兩杯。
我本來尋思着酒壯慫人膽,多喝兩口,死個痛快。
可我萬萬沒想到,最後的劇情居然變成了乾柴烈火,一點就着。
從那天起,我和他的關係終於往前邁了一步。
我們做盡了情侶之間該做的事。
只是,我始終不知道,我們究竟算不算是情侶。
我以為的在一起,應該是從一束花、一句正式的告白開始。
而辛川沒有送我花,也沒有對我告白。
他像一個稱職的男朋友一樣對我噓寒問暖,陪我約會逛街,帶我共赴巫山。
但,他從來不說愛我。
我唯一一次聽到他說「我愛你」這三個字,是在我們的婚禮上。
辛川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在完成任務一樣,照着司儀安排好的流程,對我深情告白。
那天,我笑得臉都快爛了。
我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男人終於被我搞到手了。此時不笑,更待何時。
結婚之後,我自問一直都是一個稱職的妻子,而辛川也成為了別人口中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好老公。
我一直以為,我們生活過得平淡卻不乏味。我享受其中,而他亦然。
我們有着相同的愛好,簡單的小圈子。
雖然偶爾也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嘴,但每次他都會馬上服軟主動來哄我。
在外人面前,他更是給足了我面子,對我無微不至。
在我們共同的朋友眼裡,他簡直堪稱愛妻模範。
在這樣日復一日地洗腦大法作用下,我一度覺得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沒有之一。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這段我曾經無比堅定地認為堅不可摧的感情關係,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如泡沫般脆弱的謊言。
如果張雲心愿意,只要伸出手指輕輕一戳,就能摧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隔天,我到療養院探望媽媽。
因為早些年和爸爸離婚鬧得很不愉快,媽媽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這幾年都住在療養院裡。
我進房間的時候看到媽媽正坐在窗邊織毛衣。
小孩子的款式。
她見到我,高興地笑着拉我坐在她旁邊:「囡囡你來啦,你快看看這毛衣顏色好不好看?以後我的小外孫會不會喜歡?」
「嗯,好看。」
我應付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不是滋味。
我和辛川結婚這麼久都沒有孩子,這件事情一直是扎在我心裡的一根刺,怎麼也拔不掉。
但我知道,媽媽不是故意要戳我的心事。她只是年紀大了,有些老年痴呆。
我給媽媽倒了一杯水,換過她手裡的毛衣放在一邊。
我猶豫了一陣,小心翼翼地問她:「媽,如果我想和辛川分開,你會支持我嗎?」
「分開?為什麼要分開?」媽媽聽到這話十分着急,「囡囡啊,你跟媽媽說,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他……沒有。」
「囡囡,你可不許騙媽媽。唉,媽媽早就知道的,天底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男人都是滿口謊話的騙子!你記住媽媽的話,以後千萬不要相信男人!不要像媽媽一樣被人騙了都不知道,最後落得這種下場……」
自從和爸爸離婚後,媽媽就總是跟我念叨這些話。
我以前聽她說這些,只覺得是爸爸給她造成的傷害太大,才會讓她這麼深惡痛絕。
可現在我才信了那句老話。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媽媽說得對。
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騙子。
我留下來陪媽媽吃飯。
媽媽心裡一直惦記着我剛才跟她說的那句話。
過了半天,她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恂恂問我:「囡囡啊,你和辛川兩個人是不是因為孩子的事才有了矛盾?」
「不是這個原因。」我答了一句,想了想又改口,「媽,我和辛川沒什麼矛盾,我剛才只是隨口一說,你別想太多。」
「唉,就算你不說媽媽也知道。孩子的事可不是小事。當年,要是我能給你爸爸生個兒子,也許他後來也就不會跟那個女人好了……」
「媽,你不能這麼想,這不是你的問題。」
「囡囡啊,你要是個男娃娃就好了,要是個男娃娃啊,我們娘倆就不用受苦了。」
媽媽陷進自己的思緒里,又聽不進我說的話了。
這些年她總是這樣,說着說着就開始自言自語,抱怨我為什麼不是一個男孩子。
可這不是她的錯。
更不是我的錯。
聽着她反反覆覆地念叨,我沒心思再吃飯,悄悄放下碗筷離開了療養院。
我一個人走在街上,初冬的風吹來帶着襲人的寒意。
但我不想坐車回去,盼着這冷風能讓我清醒清醒。
走着走着,路過一間咖啡廳。
我本想進去買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卻看到門口停着一輛眼熟的車。
仔細一看車牌。
沒錯了。
那就是辛川的車。
這個時間是他們公司的午休時間,辛川平時都會在公司附近吃午餐,然後在辦公室小睡一會兒。
可這裡距離他們公司至少十公里路程。
他為什麼會到這兒來?
我忽然想起上次給他打電話時聽到的咖啡杯的聲音,心裡頓時一陣不安的預感……
我到隔壁服裝店迅速換了一身裝備。
寬大的帽衫和口罩,把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
走進咖啡廳,來來往往的客人中我一眼就看到了辛川。
而坐在他對面的人,果然是張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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