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落到他的頸側,「這樣?」
「逢寧。」他抓住她一隻手。
她依舊笑吟吟的:「怎麼?」
江問低頭,學着她剛剛的樣子,唇尖貼到她的耳邊,「你再親下去,我可能會控住不住對你做什麼了。」
第 45 章
隔得老遠, 簡糖里,小西和彤彤趴在收銀台上咬耳朵,「那個真的是寧寧男朋友啊?」
彤彤琢磨了會兒, 「那總不能是弟弟吧。」正說着, 她用手一指, 激動道:「看,快看那邊,親上了, 靠。」
...
...
沉默一下, 逢寧忽而輕笑,「哦?你想對我做什麼?」
她目光向下幾寸, 一隻手作勢要探下去,江問表情一僵, 窘迫地擋住了。
逢寧慢悠悠地逗他,「怎麼,起反應了?」
「你...」江問臉上表情精彩紛呈,被調戲的臉紅脖子粗,深呼吸一下, 「你還是個女的嗎?」
逢寧捏了捏他的臉, 「你這個小朋友, 這點本事就學別人開黃腔?」
「我不是小朋友。」江問重複了一遍, 「你別把我當小朋友看,我是一個,」他有點口拙,移開眼, 「一個,男人。」
逢寧從他身上站起來, 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骨感清瘦的少年。
江問懷裡一空,有點隱隱的失落,手指微微彎曲,想把她抓回來。
逢寧笑說,「男人?瞅你這小嫩臉,我總有一種誘拐未成年的感覺。」
江問嗯了一聲,嗓子發乾,「你難道沒有誘拐我?」
逢寧有點無奈,「明明是你對我一見鍾情,現在怎麼說成我誘拐了?」
「.......」
到下班的點了,逢寧讓江問原地等一會。剛一進去簡糖,就被人團團圍住。兩個小姑娘一路跟着她去更衣室。
看着逢寧換衣服,小西扒着門框追問,「寧仔,你從哪吊的這么正的凱子?」
她含糊不清:「下雨天路上撿來的。」
小西又是羨慕,又是憂心,「那你要小心點,長得帥都花心,指不定哪天一頂綠帽就匡頭上了。」
逢寧關上櫃門,拿上鑰匙,無言地樂了樂。
...
滴滴兩聲,粉白色的小電驢解鎖。逢寧衝着江問喊,「過來,會騎車嗎?」
江問搖搖頭。
「那我載你。」
看他猶豫不決,逢寧偏頭催促,「速速上車。」
等身後的人坐穩,她雙腳放到踏板上,咻地一下飆出去,「lte's go!」
夏日的夜風吹在身上感覺很涼爽,逢寧說,「你怎麼連騎電動車都不會,自行車會嗎?」
「不會。」
「小腦沒發育好啊。」
逢寧淺淺笑了下,漫不經心交代:「等會自己坐車回學校。我得回家洗洗睡覺,明天還有早班上。你呢,現在學習這麼緊張,就別動不動過來找我了,在學校別東想西想的,懂?」
等紅綠燈的時候,逢寧不經意回頭。她從小就很會看別人臉色,這會隨意瞥一眼,就看出某人的低落。她說,「怎麼,不開心了?」
延遲了一會,江問聲音低不可聞,「你是真的喜歡我?一點也不想見到我。」
哪像他,一有空滿腦子都是她。
沒空的時候,滿腦子也是她。
逢寧在心中暗暗嘆氣,「那我還能假的喜歡你?這不是特殊時期嗎,你也忙我也忙。」
江問面無波瀾:「我覺得你是因為...才...」
沒等說完,逢寧替他接下:「因為你在我...」她潛意識裡,依然抗拒提起齊蘭,停了幾秒鐘,才繼續說,「出事的時候陪我,然後我心軟就答應跟你在一起了?」
雖然想着這事,江問依舊被她說的有點鬱悶。
「我在感情這方面也挺膚淺的,我純粹是抵抗不了你的臉,春心萌動了。」
逢寧的聲音混着風一起飄過來,不怎么正經,「而且,這都二十一世紀了,你真的以為還有人為了報恩以身相許啊,又不是演電視劇。」
江問突然想到趙瀕臨之前給他支過不靠譜的招,「大不了你豁出去,就犧牲色相去撩逢寧,我就不信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女人能抵抗你的色相,不存在的哥們。」
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色衰而愛弛。他患得患失地問,「那我總有變醜的一天,你到時候就不喜歡我了?」
「你還想那麼遠啊?」
逢寧下意識說完,半天沒聽到他說話,估計是又被氣着了。這人真是小氣包和小醋包的結合體。眼前就是雨江巷,逢寧把車停到一邊,「下來吧,尊貴的江大人。」
等江問下車,她蹲下來,把小電驢鎖住。
月光似霧,他們站在路邊,逢寧拉下江問的脖子,踮腳在他的眉旁吻了一下,額頭碰了碰他的,「好了,你乖乖的,別讓我操心。」
看着他上車。
逢寧轉身走進院子裡,四周盡黑,她的表情也一點、一點淡下來。
把門反鎖,洗完澡上床。床頭留了一盞檯燈,光線朦朧,逢寧縮在被子裡,看着窗戶上搖晃的捕夢網。
即使疲憊不堪,夜裡還是無法入睡。嗅着老媽衣服的味道,逢寧躺在床上,握着手放在心口,蜷縮起來。熬着時間,睜眼等到天亮。
*
夏天的知了不停地叫,日子流水一樣地滑過。趙慧雲托關係,給逢寧介紹了幾份工作。她從白天忙到晚上,連軸轉,精疲力盡了也沒讓自己停下來。
有一次下班,剛好撞上回家拿東西的雙瑤,她呆了一下,停住腳步打量着逢寧,「寧寧,你這是怎麼了?感覺憔悴不少。」
逢寧不置可否。
「最近還好?有什麼事跟我說。」
逢寧想了想,對她笑笑,「差不多,過得去。」
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在齊蘭離世的半年裡,她開始頻繁地失眠,晚上睡着了夢到媽媽,再從夢中驚醒,一摸臉,全是淚水。
生活是一場無法言喻的悲劇。刻骨的傷痛會在某一刻慢慢消失,蟄伏在傷口。等夜深人靜的時候,重新襲來。她可能太高估自己了。
逢寧並不是超人,她不是無所不能的。
只是,當新的一天來臨,重新面對生活的林林總總,誰都沒資格頹廢。白天,面對客人,逢寧調動全身精力,正常和他們說笑,沒有絲毫怠慢。
她好像被割裂成兩個人。
人前的她,人後的她。漸漸的,逢寧所有熱情和開心都會在沒人時候突然中斷。
她身子是空的,生活就像是在拍電影,導演一喊卡,所有表情語言動作就在一瞬間褪去。
某一天,逢寧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她有點不安,她厭惡自己陰鬱脆弱的另一面,很努力去調節情緒,但是能思考的,能感知的,都控制不住地越來越少。
四月、五月、六月,就像是離了箭的弦,嗖地一下,穿過高三學子最後一點求學生涯。
逢寧忙的不可開交,但是每天都會陪江問打十幾分鐘的電話。偶爾下午抽空,去學校看看他。等他下課的時候,她就去榮譽榜附近溜達。江問成績很好,穩穩地掛在第一名的位置。
她沒有多的時間,只能陪他在操場上走一走。可能是因為工作太累,逢寧的話開始慢慢變少。
他們兩個在一起,江問變成話多的一方。她多數時候都在傾聽,然後像以前那樣,時不時逗弄他兩句。
江問有個壞習慣――他喜歡讓逢寧上交手機,然後專心地檢查一遍。
因為逢寧經常不接電話,所以江問要確認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遭受到了這樣的對待。
查崗是必須的。通話記錄完了,還要看看她微信最近和誰聊天。
逢寧嘴裡還吮着一根棒棒糖,瞥他一眼,含糊地說:「你不覺得自己很像一個上了年紀的家庭婦女?時時刻刻擔心自己丈夫會出軌。」
江問裝沒聽到,自顧自檢查手機。
*
轟轟烈烈的高考,在一個平平淡淡的晴天結束。暑假隨之到來,湖南台又開始重播還珠格格。
吃散夥飯的時候,逢寧也去了。趙瀕臨和郗高原都在,飯桌上她喝了不少酒。
趙瀕臨酒量還行,卻喝不過逢寧。他大着舌頭,對江問說:「兄弟,我祝你們百年好合,等着喝你們喜酒啊。」
少年人總以為時間慢,眼前的一刻就能拉伸到永遠。逢寧端了杯酒,「高考終於結束了,祝你們脫離苦海。」說罷一仰頭灌完。
「少喝點。」江問制住她的手。
一頓飯吃的極熱鬧,飯畢,好幾個男生東倒西歪。江問沒沾酒,負責把醉漢送到家。
一個人一個人接着離開。江問送完人,回到飯桌。逢寧正趴着,她臉發白,眼睛緊閉,嘴唇抿的很緊。他摸了摸她的耳朵,「逢寧?」
逢寧好像沒聽到。
於是江問微微彎腰又喊了一遍,她還是沒做聲。他以為她喝多了,睡着了。燈光明亮,他在她旁邊蹲下,揚臉看她的樣子。
眼睫毛一閃,逢寧眉頭皺的更緊了。她微微睜眼,看到江問。似乎有點迷惑,呆了兩秒,總算開口了:「哦...你來了,走吧。」
江問專注地看着她,用手指抹掉她眼角淡淡的水跡,「你剛剛睡着了?」
「沒睡着,有點累,眯了會。」她揉揉發紅的眼眶,站起來。
吃飯的地方就在雨江巷附近,他們散着步回去。路口車水馬龍,江問欲言又止:「你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逢寧眼皮子動了動,和往常一樣跟他開玩笑,「我什麼時候不辛苦?」
江問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你不太開心。」
「開心啊?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心,每天要應付的人太多了,我有點累。」
逢寧臉上表情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大大咧咧像在開玩笑。
說完,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
可一瞬間江問有種錯覺。
逢寧說的都是真的。
*
來江陂的商場做了場大型熱賣活動,最近人流量暴增。專櫃小姐各個打扮得體,揚着最標準的笑容接待客人。天已黑透,fu做了新裝潢。
前台經理主動迎過去,把幾個太太手裡拎的東西接了過去,引她們去中央區的沙發坐下。
店裡開了冷氣,施智美逛累了,捶了捶腿說:「還過幾天就要出分數線了吧?小問考的怎麼樣?」
殷雁看了眼江問:「應該還可以,小柔是去央美?」
裴淑柔笑笑,回答:「是的,說不定還能跟江問一個城市。對了阿姨,你等會看看這家店的新款,我同學給我推薦的,說還不錯。」
一個店員端着托盤,往毛絨地毯上輕輕一跪,把水杯依次放到他們面前。
fu是日本的某個高奢品牌,這種跪式服務很平常,殷雁和身邊的人談笑,忽略了旁邊下跪的人。
江問本來在跟裴淑柔說話,店員遞了一杯水到他手裡。他接過來,習慣性說了句謝謝。喝了一口,抬起眼的瞬間看清她的臉。江問嗆到,猛咳。因為太震驚,立馬從沙發里站了起來。
殷雁轉頭,困惑道:「你幹什麼?大驚小怪的。」
工作需要,逢寧臉上化了很成熟的妝。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年前,所以殷雁對她已經沒有一點印象。
伺候在旁邊的經理也發現了異樣,呵斥道:「小寧,你怎麼做事的。」
江問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面,他把她拉起來。
逢寧面不露任何破綻,就像對待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禮貌又帶點歉意:「不好意思,沒燙到你吧?」她一面說,一面站起來。
看了半天,殷雁瞅出不對勁,皺了一下眉,「怎麼,小問你認識她?」
大家都盯着江問,好像在等他的回答。
「她是我...」
剛說了幾個字,逢寧搶過他的話,「阿姨您好,我是他以前的同學。」
「......」
江問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又忍住。
殷雁有點驚訝了,「同學?那怎麼在這裡。」
裴淑柔把手裡的杯子一放,也跟着站起來,話語之間帶了點熱絡,「逢寧,好久沒看見你了,你退學之後就來這打工了嗎?」
「退學?」施智美挑眉。
逢寧應了一聲,還是帶着笑站在那裡,「我家裡出了點事兒,休學了一年。」
「這是菊花茶,清熱解毒的,你們試試,有需要再叫我。」逢寧不再說什麼,把托盤抱在胸口,對着一群人微微彎了彎腰。
看着她走,江問腦中空白片刻,抬腳想追上去。裴淑柔直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江玉韻若有所思,翻過一頁雜誌,咳嗽了一聲,「小問,坐下來,別失禮。」
商場大概九點半關門,逢寧忙完手頭上的事,等fu停止營業,才去更衣室里拿起手機看。
江問一個小時之前發的微信:【我在廣場入口的噴泉那兒等你。】
她迅速換好衣服,拿好東西去噴泉池。
噴泉池的燈光和音樂還沒關。逢寧走上前去,腳尖踢了踢他的鞋。
江問側臉看她。他在這坐了很久,細皮嫩肉的,脖子都被蚊子咬出幾個大包。
逢寧立在他跟前,「在這幹嘛?」
聽見他低聲說:「吹風。」
逢寧掏出包里的花露水,抹在手指頭,給他擦了在腫的地方,「賭氣?」
江問拉下她的手,「剛剛,為什麼你不說是我女朋友。」
逢寧淡淡說:「那個情形,你覺得合適嗎?而且我們這個年紀,以後不定數很多,你不用跟你家裡人說這麼早。」
她今天從早工作到晚,說了太多的話,聲音已經很啞了,「這樣只會出現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江問看她,「有麻煩就解決,而且我媽媽以後也總會知道。」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為什麼要想這麼多?」逢寧說,「未來變數太多,我只活在當下。」
江問很牴觸這番話,「所以你壓根沒想過我們以後嗎?」
「想什麼,分手還是?」
「我跟你在一起,就沒有想過要分手。」
逢寧沒回應,眼裡很疲憊。她說:「以後的事情,我不知道。」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聲開口:「你別想這麼多了。」
江問忽然湧出一股失落無力的感覺。
*
高考分數出來了,啟德校門口拉起了紅色的橫幅,江問的名字印在上面――南城市狀元。
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內,他的分數能去帝都最好的大學。9月份來臨,逢寧送江問離開。在機場樓底下的星巴克,逢寧給了他一個擁抱。
上大學之後,江問給她發短信發的依舊很頻繁,打電話也是。逢寧也復學了,她需要經濟來源,所以沒辭掉晚上的工作。白天上學,晚上打工。她手機看的少,回消息回的有一搭沒一搭。
有一次星期六下午,逢寧半夢半醒,接到江問的視頻。
「你怎麼這個點在睡覺?」
逢寧頭髮亂糟糟地從床上爬起來,困惑和發愣之間,注意到窗簾後面的陽光,才意識到這不是晚上,「哦,有點困了。」
逢寧臉色很差,精神狀態很萎靡。江問沒注意到,自顧自地說:「你兩天沒回我消息了。」
「是嗎。」
「為什麼?」
逢寧稍微動了動,揉揉額角,「我最近有點忙啊。」
江問有點難受,「你每次都這麼說,我們一個星期都說不上兩句話,你到底在忙什麼?」
逢寧安靜出神。
「我不喜歡異地戀。」
上大學不到兩個月,他已經提了不止一次。江問的肆無忌憚,讓逢寧有點受不了,「那你要怎麼樣,回來陪我復讀一年?」
「如果我們兩個繼續這種狀態的話。」
挪到飄窗上,逢寧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會,「江問,你真的別有這種想法。這樣很愚蠢,我不需要誰的陪伴,我不想為你以後的人生負責。」
「一個大學而已,你以為這能決定我的人生?」
「不能決定你的,但是能決定我的。」
好好說不了兩句話就吵架,這是他們最近的常態。上一次談話因為逢寧明年報哪裡的大學吵,這次是為了江問要不要復讀吵。
對話就此擱淺,兩人不歡而散。
嘈雜過後,是無邊的寂靜。
逢寧習慣性地沉默,發呆,胸口悶悶的,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找出藥盒。倒了幾粒出來,生生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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