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開
墨書 Inktalez
⒈
我知道兒子的病情很兇險,可我無法眼睜睜看着還不到兩歲,卻掉光了頭髮、瘦胳膊上青筋可辨、小胸脯上肋骨歷歷可數的孩子就這樣離我而去。他常常因疼痛而滿頭大汗,卻強忍着不哭不鬧,反過來吻着我的臉安慰:「媽媽別難過,寶寶不疼!」
第一次骨髓移植,漫長的如同過了一個世紀,整個手術過程中,我不吃不喝,一個人呆呆在手術室外坐成了一尊雕塑。
可手術失敗了!
前前後後花費了近五十萬,卻發生了抗宿主病並發感染。
病情持續惡化,隨時可能危及生命。
從安南縣到冀南市,又到省會江城,每一步都浸着我的血淚,兩年來,才二十六歲的我,憔悴得如同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婦女,除了孩子病情的煎熬,還有求親告友借錢的艱難。
我咬着牙堅持!
一位專家說有一種進口靶向藥,對孩子的病有35%的希望,但一瓶高達幾萬塊錢,我要給兒子買來嘗試,老公賈懷仁極力反對:
「不看了,不治了,沒錢了,我不可能為了她,下半輩子過上欠錢的日子!」
「家裡已經欠了30萬。」
「不救了,可以再生……」
我堅持打電話借錢買藥,他氣急敗壞,拽着頭髮把我按倒在兒子的病床上,他的巴掌一下又一下狠狠打在我臉上,醫生護士好不容易才把他拉開。
重病的兒子,怔怔趴在床上看着我們,他嚇壞了,驚恐得連哭叫都忘記了。
老公走了,帶走了我們所剩不多的現金,把我們娘倆丟在了省城的醫院。
我和賈懷仁是大學同學,十大校花我排名第七,人稱「江大七仙女」,我們在新生聯誼會上認識,然後他就拼命追我,他的情商碾壓了我這個川省農村出來的丫頭,我很快就在他的甜言蜜語中淪陷了。
那個時候無憂無慮,一切都很美好,沒有柴米油鹽的考驗和焦慮。
⒉
大學畢業,我可以留在江城工作的,但賈懷仁非要我跟他回安南,他爸是縣文化局局長,「很有能力」。
當年,我們就在他老家結了婚,因為我懷孕了。
婚後,他在縣財政局上班,我在家裡安胎。
隨着女兒的降生,我們平靜的生活被殘酷的現實打得粉碎。
女兒剛出生時,不吃不喝,整晚哭鬧,送到縣醫院,被確診患有低血糖腦病。
因為不會吞咽,幼小的娃娃只能靠針管推進流食維持生命。
老公和公公婆婆見孩子不健康,而且是個巨大的負擔,不願給孩子看病,孩子還沒出滿月,婆婆就嚷着要把他的親孫女丟掉:「大師都說過了,這個孩子來這個世上就是一個短命的『討債鬼』,花多少錢也好不了!」
因為對女兒的嫌憎,連帶着對我這個產婦也看不入眼,人家女人生孩子,家裡都是雞湯、魚湯、排骨湯補着,我這邊只有米湯、麵湯,甚至連個雞蛋都不願讓我多吃,好像孩子有病都是我這個媽媽的責任。
他們家人一直逼着我,讓我同意把女兒扔到山上或河裡。
我堅持帶女兒治病,他們就把我趕出了家門,公公虛偽的表情後面全都是假模假式的仁義道德:「孩子這個樣,長大了也是國家的負擔嘛……是不是?我們不能太自私,要以大局為重……是不是……你們還年輕,你們還年輕,再生一個健康的、正常的不是更好嗎!是不是?」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