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遠航巨輪停在港口處,上面來來往往很多人在搬運着東西,顧言指揮着那些人把幾個大箱子搬進自己在船上的房間。
「勞煩輕一點,裡面有一些易碎物品。」他對着搬運的人囑咐道。
「好的,顧先生。」
直到這邊忙完,他才回到甲板上,而那裡站着前來送別的父親和母親。
面對一直在外遊歷的兒子,這對夫婦也早已經習慣了離別,但是作為一個母親,總歸還是不舍的,這一大半的行李,也幾乎都是她的手筆。
母親拉着顧言細細叮囑了好半天,直到父親在一旁打斷才勉強止住。
「好了,你說的這些兒子都懂,你也用不着操這麼多心。」父親拍了拍母親的手,勸阻道。
「時候差不多了,你該出發了。早點走吧。別擔心你母親。你總共是要離開的,留得越久她越捨不得。」
「好的,父親,母親,」顧言點點頭,「那我就出發了。」
父親露出一個微笑,說道:「希望你一路順風。我的孩子。」
隨着輪船的舷梯緩緩收起,這艘巨大的輪船終於啟航,一切都像是時間倒流一般,統統行駛回到十年前的那條航線上,輪船破開的海水轉眼又回填回來,所過之處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顧言並沒有過多耽擱,在告別父母之後他直接從甲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剛剛推開門,便徑直朝着放在角落的一個巨大的箱子走去。
那個箱子上了鎖,和周圍散落着的幾個裝着行李的箱子並無不同,但是顧言還是憑藉着自己先前做的記號認出了它。
顧言走上前去,蹲下用鑰匙打開了鎖,他拉着扣環,掀開上面的蓋子,裡面一個側臥的身軀顯露出來。
雖然箱子的體積很大,但是那人的身材顯然更加高大,他的雙腿被動蜷縮在前方,只能在略顯擁擠的空間裡以這種姿勢待下去。
他的眼睛原本是是緊閉着的,像是等待得太久而陷入沉睡,但是當顧言將箱子打開的那一瞬間,他仿佛有所察覺一般,直直地向上方望去,那雙湛藍的眸子裡一下就映入了顧言的臉龐。
顧言盯着那雙眼睛,雖然並不是第一次直視着他,但是每次注視時,顧言都會被其吸引。
「出來吧,現在已經沒有人了。」顧言輕聲道。
那人眨了眨眼,並沒有太多反應。但是應該是聽到了顧言的話。
顧言正疑惑着是否需要再說一次,卻見那人從箱子裡半坐起了身子,他向前傾着,整個上半身靠在箱子的上沿上,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變得很近。
顧言可以感覺對方的呼吸正打在自己的臉上。他有些不適應地往後躲了躲,想要拉開距離。
那人也不強求。面對顧言的躲避,他顯得很從容。
緊接着,他坐在箱子裡,緩緩像顧言伸出那雙細膩白皙的手,似乎是想讓顧言幫助他起身。
這感覺就像是古時驕縱的公主和她忠實的騎士。顧言忍不住想。
不過他還是順從地握住了那隻手,向上微微助力。
他們倆雙手相握,直到那人從箱子裡起來後也沒有鬆開。
顧言當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但是手中略顯冰冷的手掌讓他感覺很踏實,於是便鬼使神差地一直握着。
那人的體溫似乎一直都比較低,上次在巷口的時候碰到他的身體還以為是因為淋雨才顯得較冷,但是這次看來應該是他自己的原因。顧言感受着手中那比常人更低的溫度,默默思考到。
自從上次在小巷遇到他後,顧言便隱隱覺得這個神秘的男人也許和過去的自己密切相關。
除卻那張美麗得不似凡人能擁有的臉龐,就憑自己在遇見他的時候,胸口一直毫無反應的鱗片微微發燙,顧言就不會輕易地放他離開。
雖然那天十分匆忙,還要顧及着時間不能太長,但是顧言還是詢問了很多問題,例如你叫什麼名字,你來自什麼地方,我們是不是認識之類的話。但是可惜的是,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倘使對方顧左右而言它,顧言也至少能從他話語的漏洞中捕捉到一些信息。但是問題是,面對顧言的種種疑問,對方根本沒有回應一句,哪怕一個語氣詞也沒有發出。
顧言嘗試着一邊詢問一邊從那張臉上找出異樣的情緒,但是從始至終,那人都只是用一種難以敘述的目光望着顧言。
他的確沒有嘗試逃跑,但是顧言感覺自己像是並沒有堵到這個人。
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剛剛的相遇必定不是一個巧合。顧言暗自猜測着對方應該也是蓄意接近自己。原因是現在回過頭來一想,那種相遇的方式,逃跑的路徑,簡直像故意將自己引到小巷裡,營造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一樣。
這樣恰好擺脫可能存在的眼線,又合情合理,畢竟追小偷這種意外誰也預料不到。
顧言暗自思量着這個猜測,感覺可能性是存在的,於是他打算試一試對方。
顧言故意裝作失望的樣子,似乎因為獲取不到有用的信息而打算離開。他不再看那人,而是轉身預備沿着來時的路口走出去。但是就在他露出要放棄的苗頭時,那人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果然。顧言在心裡暗暗想到。
他順着手腕處的牽引力轉過身,以一種探究的眼神望着對方:「既然不讓我走,又不透露任何信息。你究竟想幹什麼?」
然而就算顧言使出要離開的手段威脅對方,得到的還是長久的沉默。但不同的是,這次那人搖了搖頭。
顧言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他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你……是說不了話嗎?」
那人卻將頭別了過去。
顧言已經基本確定了,面前這個男人應該的確無法發聲。
他的心裡閃過一絲遺憾,如果那人如果能說話的話,也只有天籟般的聲音才配得上這張臉,可惜了 。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他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追扒手是絕對用不了更多時間的,加上自己在李醫生那裡所花的時間,如果自己無緣無故地消失太久,勢必會引起父親的懷疑。
但是既然尋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顧言也不可能就這樣放棄,於是他乾脆將那人安置在旁邊一個破舊的旅店。
顧言付了一個月的租金,對那人說道:「如果你呆在這裡,我會過幾天來接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離開。一切都隨你。」說完便自顧自離開了。
而這個神秘的男人的選擇,正如現在所示。
把他放在身邊,也許會獲得更多信息。顧言握着手中寬厚的手掌,心裡打着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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