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高大的別墅獨自矗立在海灘邊,像一個忠實的守護者,每天早上準時迎接着海邊的朝陽,它與遠處的燈塔遙遙相望,互相照應,作為這篇孤寂之地唯二的人類活動痕跡存在。
燈塔的出現代表着這篇區域的海底路況十分崎嶇危險。說起來有些諷刺,它在扮演着希望的同時,也是一個藏匿在暗處的惡魔,代表着危險於磨難。但是無論如何,它會在深夜發出幽暗的光,即使並不明亮,也至少依稀可以望到,給予黑暗中窺視的人一些安慰。但是就像別墅的燈光也總有熄滅的那一刻,每一座燈塔並不會永遠點亮。
清晨,在簡單淋浴後,顧言更換了泳衣,來到了三樓的泳池。
路途中的花房噴灑器在兢兢業業地工作着,在陽光下撒出一大片水霧,折射出類似彩虹的光輝,沁入空氣中,使吸入的氣息變得很潮濕,像極了海岸邊的空氣。
顧言經過玻璃花房時,花開得正好,這個季節正是許多花卉的花期,它們紛紛挑準時期綻放出最美的一面,爭先恐後地揮灑着最後一絲生命。
即使有很多種類可供選擇,但顧言還是在花房裡折了一朵白玫瑰。他並沒有修剪掉那些煩人的刺,而是小心翼翼地避開危險,把它放在手裡把玩。
顧言拿着這朵蒼白的花苞前往泳池,陽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床舒適的毯子裡。
來到別墅度假的這一個月以來,顧言在泳池遊玩的次數屈指可數,最多的時候反而是為了送海妖上來。
於是他決定把握住這最後的時間,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畢竟來到這裡,表面上最重要的原因可是為了度假。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雖然並沒有真正放鬆下來。
顧言上半身赤裸着,下身也只穿着一條泳褲,勾勒出勁瘦的腰身和結實的腹肌,他的身形並不顯得單薄,而是屬於骨肉勻稱哪一類的,多一分嫌肥,減一分嫌瘦。
泳池的水很清澈,溫度也適宜,於是顧言用腳試了試水,便順着扶手下了水。
他熟練地在池中遊了幾個來回,感覺身體還是一如既往地很輕盈,並不覺得累。游泳原本就是他從小訓練課程中的一項,因此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最後,直到感覺有些氣喘了,他才停歇在最初下水的扶手處。
顧言微微喘着氣,低下頭盯着胸前的鱗片,因為脫了衣服,所以那團藍色被白皙的皮膚稱得很顯眼。
他一直很疑惑,為什麼海妖會在離開的同時在他的胸口留下一片鮮紅的魚鱗。就目前來說,鱗片似乎一直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他想到魚類親水的天性,於是將自己浸泡在浴缸中,甚至有着更多水的泳池裡,但是,卻都沒有發生那些期待中的反應。
而直到現在,他發現鱗片最大的變化大概是,它偶爾會發出淡淡的紅光,不僅摸起來溫度沒有變化,就連光線都並不明亮。
簡直和雞肋差不多,該不會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處吧?
顧言壓下心頭的疑惑,他向來不是那種為了完全沒有線索的東西而鑽入牛角尖的人。
更何況,現在再說這些都不重要了。
今天是他停留在別墅的最後一天。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裡了。
原本計劃來到這裡的時間也只是一個月而已,更不用說就在剛才,他還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顧言,是時候回來了。」他聽到電話那頭的父親用穩重自持的聲音說道。
自從少年時選擇離開家裡,他和父母的聯繫就少得可憐,除了節日的電話問候,沒有其他事情,父親一般是不會主動聯繫自己的。
至少上一次接到他的電話還是發現了海妖的蹤跡的時候。
父親的身體並不像之前那麼好了,而生意上的事情又很繁瑣,因此他近年來一直希望自己能夠接手一部分,幫他分擔分擔。
顧言將搭在額頭的濕漉漉的頭髮捋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幾天以來,自己像個無頭蒼蠅般胡亂猜測着海妖的去向,已經在別墅浪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結果卻一無所獲,效率出奇地低,這顯然和他對時間管理的理念發生了衝突。
繼續下去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進展。
顧言有些喪氣地垂下了眸子,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讓他的眼睛閃閃發光。
當海妖這種有着超自然力量的生物下定決心要藏匿自己的行蹤時,單憑顧言個人的力量是完全無法發現的。
在水裡呆的時間過長,他的手指已經被泡得有些發白,於是顧言打算暫時離開泳池。
也是時候處理一下接下來的交接問題了。
由於擔心海妖還會返回別墅,因此顧言打算直接買下別墅的所有權,防止下一個度假的家庭遇上海妖。雖然希望並不大,但是他仍然習慣將苗頭扼殺在搖籃里。
但是這得好好和另一方協調一下,少不了費一番功夫。
他一邊想着,一邊往岸邊走去,長腿觸及泳池低端,踩在光滑的瓷磚上,卻感覺不太真實。
於是顧言連忙扶住一旁的扶手。
他的腦袋「嗡」地一下變得一片空白,耳膜翕張,發出刺耳的長鳴,就像有一萬個人在他耳邊大聲地交談爭吵着,但是仔細去傾聽卻沒有實質性的話語,反而使神經更加刺痛。
他渾身一顫,瞬間失去了氣力,握着扶手的手也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向着後方倒去。於是顧言整個人就這樣直挺挺地摔進了盈滿水的泳池中。
泳池被突然砸入的物體濺起巨大的水花,「噗通」一聲,顧言沉入了泳池底端。
大股大股的池水向他湧來,灌入他的鼻子和張開的嘴裡,他驚恐的睜大眼睛,感受着水進入鼻腔的痛苦。
可是意料中嗆水並沒有到來,那些液體進入到鼻喉後並沒有產生很多排異反應,而是像空氣一樣柔和,顧言甚至沒有感覺到缺氧的窒息感。——他就像是一隻魚,可以自由地在水中攝取需要的氧氣。
怎麼會這樣……
顧言對身體出現的變化有些驚奇。
既然沒有嗆水,呆在池底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熟練地划動着雙手,撥動着水流,一會兒便再次回到了上岸的地方。
顧言從水中猛地探出頭,那些水珠匯聚成小股水流順着他的臉頰向下流。
即使在水下遊了一小段距離,他也完全不感覺累,反而比之前在空氣中呼吸更加順暢。
這讓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海妖。
難道是和海妖接觸得太多了……
的確,這一個月以來,兩人幾乎形影不離,還經常進行負距離的觸碰,顧言的身體不知吃下了多少海妖的精液。
難道自己也會像海妖一樣長出魚鱗和魚尾?
顧言有些膽戰心驚地想到。
還是說,只是擁有這一部分能力而已?
如果是前者,自己無論如何都反抗不了。
但如果是後者的話,當我得到了一部分未知的力量,那麼,給予自己的那個人,還會和原來一樣強大嗎?
顧言陷入了沉思。
眼前紛亂繁瑣的線索使他剛剛受到衝擊,仍然處於虛弱狀態的神經有些刺痛。
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有些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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