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知道女主在附近了,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我就說女主他們怎麼就能全程安穩地看戲。
原來是哥哥在放水裝瞎。
我嘆口氣,再次感慨妹控真的了不起。
正這般想着,下方庭院中已經通火通明,聚集了一大堆人。
為首的是一個略有些富態的中年男子。乍看之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睛射寒星,看着就是功夫不錯的練家子。
「不知風雨宗宗主入夜過來所為何事?」中年男子仰首道。
越青易笑了一聲,圈着我輕鬆地落到地上。
「自然不是來打尖的。」越青易鬆開搭在我腰間的手,朝中年男子走去。
我正猶豫要不要跟着,風雨宗的護衛將我攔在原地。
好像確實沒我什麼事。
遂安靜看着。
「這位想必就是張家主了。」越青易歪着頭,湊近了中年男子,笑嘻嘻道,「張德柱對嗎?」
十八歲的少年笑起來最富感染力。
張家主卻被嚇出了滿頭汗。只因這個名字,他已經十幾年沒有用過了。
「宗主怕是找錯了人,在下張無清,不認識什麼張德柱。」張家主賠笑道。
越青易頓時大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張家主忐忑地看着眼前這幕,拿不準越青易的想法,不敢出聲。
滿庭院只有越青易的笑聲穿梭在燈火間。
我搖搖頭。
越青易當然沒有認錯人。書中寫得清楚,這人的的確確曾參與過前任武林盟主的滅門慘案。
張家主這番狡辯不過是徒勞。
果然,不一會兒,越青易收了聲,將手搭在張家主肩頭,輕輕替他撣了撣肩頭的灰,同時道:「原來是我認錯了……」
張家主聽到這裡面色鬆弛了一瞬。
可他放鬆得太早,越青易後面還有一句:「那就將錯就錯吧。」
話音剛落,越青易的手順勢往旁邊一移,咔嗒一下擰斷了張家主的脖子。
我的呼吸好像隨着張家主一起停住了。
在此之前我無比確定這是一個虛假的故事。
我知道它是由人寫出來的小說,這個世界是假的。
雖然偶爾會有本能的害怕,但更多時候,我都把這當成一個鬼屋遊戲。他們不過是 NPC 而已。
我同越青易說說笑笑,與他肩並肩在樹下睡了一整晚。
越青易帶着我在屋頂上飛掠,我心裡發出土撥鼠尖叫,覺得新奇不已。
哪怕是剛剛,我依然心心念念想看看故事中的女主長什麼樣。
聽到越青易笑時,我還在期待故事的後續發展。
我像是一個真正的過客,浮在半空,看着這些人的悲歡離合。
直到張家主真正斷氣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愣住。
我看到他的屍體軟綿綿要往地上倒,被他身邊的僕從接住。
我聽到有人在悲痛地喊,我看到有火在燒。
我的世界變成了深淺不一的灰色
……
再睜眼時,我看到了滿天繁星,和一個坐在懸崖邊的背影。
定睛一看,還是越青易。
「醒了啊。」越青易頭也沒回。
我胡亂點頭,也不管他看不到。他伸出右手,拍了拍旁邊的空地,示意我坐過去。
我猶豫了一瞬間,方才慢騰騰往那邊挪。
越青易嗤一聲,道:「你怕我?」
我沒有回他,只是安靜坐在他旁邊。
抬頭瞧天上星星點點,低頭看人間燈火萬盞。
半晌。
「你殺人的時候會害怕嗎?」我環抱住雙膝,將頭輕擱在膝頭,轉頭問他。
越青易轉頭看我,道:「怕,怎麼不怕。」
說着,他臉上又露出惡劣的笑:「我怕自己殺不死他們。」
我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我現在終於確定,你這個人真是瘋的。」
沒等他譏諷,我又開口:「可若換成是我像你一樣長大,怕是還不如你。」
越青易不再看我,轉頭又看起了遙遠的夜空。
恰好有顆流星划過。
「你有什麼願望嗎?」我見狀欣喜,不由問他,「或者說,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想要的東西?」
越青易身體微僵,長睫毛顫了一下,方才笑道:「五歲那年,我娘送給我一個木頭娃娃。那個娃娃長得像妹妹,我很喜歡,睡覺都要抱在懷裡才肯睡。後來那個娃娃被師父扔進火里燒了。」
我低下頭,五歲那年,他失去了所有家人,被上任風雨宗宗主帶走。
「後來又有了一群一起練武的師兄弟,我也很喜歡。不過他們最後都被我殺了。」
他們不僅僅是師兄弟,亦是弱肉強食的競爭者。
「我這個人,什麼都不該喜歡的。」
說完這句,越青易不再開口。
我凝視他許久,感受着山上的涼風習習,道:「可以喜歡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任何人都傷害不到它們,它們也不會傷害你。」
越青易聞言轉頭,似笑非笑看着我:「你同我那故人是真的像。她也喜歡看星星。」
他仍舊懷疑我故意接近他。
「沒有人會不喜歡看星星。」我澄清道。
他點頭,又扯起嘴角,問道:「你跟着我,究竟想得到什麼?」
「一定要得到什麼嗎?」我反問。
「我如今孑然一身,僅有的風雨宗宗主之位剛剛也被我丟給別人了。」越青易定定看着我,「便是想要我的命,也無需你動手。你只需要再等不到一個月,我自己就死了。」
我搖頭。
「總不會是想跟我睡一覺吧?」越青易突然誇張地笑,「勸你死了這條心。你這張臉太像我那故人,我真下不去手。」
「倘若不像呢?」鬼使神差,我問了這樣一句。
越青易不笑了,就那樣看着我。
我被看得臉頰微熱,不自在地往後退了些,結結巴巴道:「時間不早了,睡…… 睡吧。」
說完,起身就跑,在不遠處找了個避風的地方躺下。
許久沒有聽到聲音。我又悄悄睜眼,才看到越青易依然在懸崖邊安靜坐着,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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