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老大在東山府混了不少時日,早就聽過這府城臨海一帶有個身手了得的傢伙,名叫陸停,這幾年來在道上聲名鵲起。
光頭老大平日裡帶着手下驚擾百姓、為禍鄉里,雖聽說了陸停的名頭,卻不曾見過真人,只聽說對方長得俊俏清秀,甚至勝過女子,但與人動手,下手卻是又黑又狠。
他本以為,這個叫陸停的必然是個成年男子,因此見到這個漂亮少年,也不以為意,反而因對方的樣貌心懷嫉妒,進而生出狠狠蹂躪對方的心思。
這時見自己幾個人三兩下便被對方收拾了,結合對方的相貌,頓時將少年與陸停對應了起來。
少年伸出手,意圖拉起對方,笑道:「我是陸停!這位老大怎麼稱呼?混哪裡的?」
光頭雙腳在沙地上連蹭幾下,推着自己退後了幾步,心想:告訴你自己叫什麼,然後你再把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嗎?我可沒那麼傻!
他嘴上仍舊不願服軟,厲聲道:「年輕人真不講禮數!哪有上來就問別人名字的?」
陸停眨了眨眼,不禁感到好笑,心想自己客氣詢問,而且你又不是女子,問個名字怎麼就不講禮數了?
光頭繼續說道:「今天就這樣了,改天小爺找你一對一單挑!」
他剛剛狠狠摔了一次,背上、腰上、屁股上仍在隱隱作痛,也知道自己幾個人不是這小子的對手,再動起手來必然討不到好處,心中害怕,已萌生退意。
陸停笑着說道:「剛剛還沒打過癮。擇日不如撞日,就別改天了吧!」
光頭見少年真誠的挑釁,看着他可惡又好看的笑臉,又氣又怕,扯着嗓子喊道:「還打個屁!臭小子,給老子滾遠點!」
話音未落,他自己倒先爬了起來,拍拍屁股回身便走,同時擺了擺手,示意手下離開。四個手下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隨老大而去。
光頭老大快步疾走,一邊走,一邊回頭衝着陸停放狠話。
「小子,以後別讓我看見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今天暫且放過你,以後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臭小子,你給老子等着……」
老大的腿腳可比嘴皮子利索多了,三句話沒說完,人已經走出十幾二十步開外。
這次竟是一點也沒有落在手下後面。
他帶着眾手下離開海灘,確定對方看不到自己,當即撒開腳丫子就跑。
一直跑了半里路,確認對方不會再過來,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他一邊等受傷的手下跟上來,一邊低聲罵道:臭小子,被我們圍在船邊的時候,臉色蒼白得像豆腐塊,還以為你是給嚇成那樣。狗日的,扮豬吃老虎!裝得倒挺像!
楚尋目送五個混混倉皇逃竄,回過頭來,看向不遠處的街市,見那裡人聲鼎沸,喧囂熱鬧,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於是放下心來。
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回想先前的情景,不禁低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個女子怎樣了!」
將光頭幾人打跑的陸停,並不是混跡街頭的小流氓,只是東山府城的一名普通少年。
這天午後酷暑難當,他午睡起來,感覺悶熱異常,又閒來無事,便決定到海邊吹吹風。
來的路上,他注意到光頭帶着手下正悄悄跟在一女子身後。
那女子身形曼妙,面容較好,正自顧自走着,似乎是在街上閒逛,給人跟蹤了一炷香的時間,卻仍是渾然不知。
他擔心女子被輕薄冒犯,於是走近光頭幾人,將他們攔住,大聲呵斥他們的無恥行徑。這一下子惹惱了光頭,對方立馬將矛頭對準了他。
眼見混混要跟自己動手,陸停頓時眼睛就亮了。
居然還能碰上這好事?
這幾年他跟流氓交手,與潑皮放對,凶名傳遍幾條街道,附近的好兄弟們等閒不敢來撩撥於他。這光頭沒認出陸停,反而主動動手,正遂了他的願。
可真是好久沒跟道上兄弟們親近親近了啊!
他見所處地方人煙稠密,行人絡繹不絕,擔心鬧出動靜太大,引人矚目,打定主意將幾人引開。他知道這會兒碼頭那邊人煙稀少,於是便打算引着光頭去到那邊。
他跟這些混混多有接觸,知道他們多是色厲內荏之輩。你若亮出硬傢伙,他們必定軟給你看。要引開光頭眾人,用之以強不如示之以弱。
於是他跟光頭幾人人中最瘦弱的一個動起手來,假裝不敵,奪路而逃。為了把戲份做足,還讓光頭在屁股上踢了一腳,同時把自己的頭臉遮擋住,營造一種害怕他們報復的假象。
光頭幾人只當他是個熱血上腦的傻小子,果然上當。
他們一路追着陸停來到了安靜的漁人碼頭。
途中陸停不停地祈禱混混們不要識破自己的伎倆。他又擔心光頭眾人體力不濟,速度也跟不上,於是頻頻裝出停下喘氣的樣子,待他們迫近,又氣喘吁吁起身邁步逃走。
如此大費周章,終於帶着光頭眾人走上了「正道」。
來到碼頭,他再度假裝體力不支,撲倒在船舷之上,動彈不得。光頭眾人也恰在此時氣喘吁吁趕到,將他團團圍住。
至此,陸停努力營造的被光頭眾人團團圍住的局面達成。
在這四下無人的地方,陸停放開手腳,瞬間便將幾人打趴下。
撞擊船舷造成的動靜驚飛了船上棲息的海鳥,也讓它們目睹了陸停一人圍毆眾流氓的無聊戲份。
想到自己苦肉計演得滴水不漏,這才能將眾流氓誘至這裡,打倒他們的過程又是那樣的瀟灑帥氣,陸停不禁大為得意,又見四下無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空中海鳥見這個傢伙旁若無鳥地傻笑,又不忿於這傢伙的以寡凌眾的無恥行徑。最重要的是,身為打擾自己棲息的罪魁禍首,仍沒有要離開這個地方的意思,不禁鄙視地翻了翻白眼,再次甩下一堆糞便,憤憤振翅而去。
陸停大笑良久,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心滿意足,抬起腳大搖大擺離開。
走出一兩步,他突然感覺腳下一團軟軟乎乎的東西,踩在腳上感覺還不賴,似乎不是泥沙,抬腳一看,不禁傻眼。
只見鞋底下面臭烘烘地沾着或黑或白的東西,不是鳥糞又是什麼。
他直呼倒霉,用石頭將鞋底糞便勉強刮蹭乾淨,這才注意到周圍沙地上大大小小地落滿了鳥類的排泄物。
他踮起腳尖前行,神情凝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疏忽懈怠,這才逃出糞便的包圍圈。這過程中,他姿態狼狽不堪,身形搖擺不定,再不復先前輕鬆擊退眾流氓的瀟灑寫意。
離開海灘,他沿着海邊散步,吹着海風。
因為幫了年輕女子,他心情大好。
不知不覺間,時辰就來到了傍晚。
他踩在鬆軟的沙土上,聽着潮水聲時近時遠,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海平面上。
那裡,紅日正在發散最後的一點光和熱。
「一天又這麼過去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不知不覺間,來到這世界已經十七年了!」
陸停眯着雙眼,看着海上落日行將收盡的殘照,不禁感慨道。
便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囂張至極的叫聲。
「陸停你這傢伙,讓我一頓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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