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十二年,四月初,天微雨。
「近來鎮裡一直在下雨,你就不要再出去玩了,跟我回家去。」
「知道了,別揪我耳朵了,娘。」
默默看着這對母子離開,蹲在牆角角落處的乞丐再次低下了頭。
這幾日天氣不好,一直在下雨,就連水位也上漲了不少,林驚羽藏身的地方也是一直在換。
討不來食物,天氣又如此惡劣,周圍的乞丐也是死了不少,就在林驚羽的旁邊,赫然躺着一具死屍。
「你不害怕嗎?」
一道溫潤的聲音憑空從耳邊響起。
聞聲,林驚羽抬頭看去。
只見一位白衣修士,面若白玉,形似飛仙,站在林驚羽的面前,看着林驚羽好似頗有疑問的問道。
眼前人氣度不凡,難免林驚羽多看了幾眼。
隨後林驚羽反應過來,慢慢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屍體,然後冷漠回聲。
「肚子都填不飽,還管林驚羽人干甚。」
近日這裡的乞丐死屍不少,來往的仙人知道這件事的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問幾句就離開,不再多事。
林驚羽只當這位仙人和往日一般,並未放於心上。
果然,這位仙人只是微微顰眉與林驚羽對視幾眼,然後就轉身離開。
林驚羽蝸居在這唯一不被雨水淋濺的地方,默默團起身子想要抱住最後一絲溫暖。
林驚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或許很快就會和旁邊的屍體一樣,倒在這裡,最後被拋屍在荒山上。
林驚羽閉上眼,將頭抵在牆壁上。
「這裡只有一家包子鋪還開着,我買了幾個你先吃着。」
鼻尖的香味刺激着林驚羽睜開眼,他疑惑地看着面前這個人。
他怎麼去而復返?
林驚羽眼睛直視徐有容片刻,但又很快將視線轉移在徐有容遞上前的手中包子上。
他看着包子又看向徐有容那張面露微笑的臉,沒有伸出手。
徐有容見此,上前一步,單膝曲下,將他手中的包子更遞前一步。
白色的衣服沾濕水面上的污漬,留下點點黑點。
看着近在咫尺的包子,不等多時,林驚羽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雙手接過徐有容手中的包子,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徐有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起身,站在一旁等林驚羽吃完。
「多謝仙人。」吃完後,林驚羽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向徐有容行禮道謝。
「不必多謝。」徐有容伸手扶穩林驚羽。
注意到仙人的下擺上已經沾上地上泥點,現在袖口處又蹭到自己身上的黑漬,林驚羽連忙退後,與徐有容拉開距離。
林驚羽一身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衣服,雖有破洞,卻蔽體全身,頭髮繚亂,臉上更是看不出原本樣貌,唯有一雙漆黑的雙眸宛如星夜。
徐有容上下打量着林驚羽,唇角輕扯,「你看起來不像是乞丐,為何會落得如此地步。」
林驚羽垂目,緩緩道:「我本是家中長子,但母親生我時早逝,父親後續弦,生有二子,繼母恐我奪其家產,一直對我不滿。恰逢天水鎮近日洪災死傷不少,才教唆父親聽信道士讒言將我趕出家門。」
徐有容聽完這段敘述,略有不解,「為何你這父親要將這天水鎮的死傷怪罪在你的頭上,逐你出家門。」
林驚羽眸中黑色加深,平靜道:「我的母親是一隻妖,妖怪產子而死,因此我自幼便被視為不祥之人,父親也不是很待見我。」
徐有容面不改色,就算聽到面前人是半妖,他也並未做出任何反應。
林驚羽見此,繼續說道:「自從三個月前,天水鎮就開始一直斷斷續續下雨,水位上漲,附近城鎮一時間死屍無數。也就是在這時,繼母請來了一位道士,說是因我的不詳才帶來的禍端,父親聽此才將我趕了出去。」
徐有容不解:「這天地下竟有如此狠心是非不分的父母,這天水鎮近日雨勢不斷明明是晴妖所為,關你何事,你跟我走,我帶你向你父親質問,定為你討回公道。」
說罷,徐有容靠近林驚羽拉起他一邊的胳膊,就要他帶路前去。
林驚羽受驚,作勢輕輕推開徐有容的手,「多謝仙君好意,但我已不想回到那個家去了。」
徐有容的手鬆開,聽到林驚羽的話呆愣一下,「你這是何意,難不成要四海為家?」
林驚羽苦笑:「天地為被,逍遙暢然於天地,本是我心中所想,但我現在說出來,怕是要讓仙君恥笑了。」
徐有容安然道:「怎麼會,你既然不願意回去,那就和我一同回雲山宗吧。」
髒亂頭髮遮不住那雙猶如含淚的珠子,墨水般深的雙眼望着自己,徐有容略顯尷尬的咳嗽了下。
林驚羽徐有容看了半晌,最後點了點頭,聲音極其微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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