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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天氣,交通總是不暢順的。車子才駛上馬路十分鍾,就已經被堵的水泄不通。路上的車子擠成了一疙瘩,司機們煩躁不安,喇叭聲響成一片。
反觀傅維珩,麵不改色的把一隻手搭在窗邊,腳下輕輕地踏著油門,緩緩地朝前行駛。
車裏放著輕柔的鋼琴曲,後座的女孩也不知何時已經睡著,那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一下一下稍有節奏的工作著。
今早被許丞陽在睡夢中拖起,後來回了宿舍還沒午休便出了門,此刻坐在這舒適的環境中,蘇莞開始有了一絲絲的倦意,腦袋一歪,睡著了。
傅維珩側頭一望,見她一臉毫無防備的睡相,無奈地笑了,對他還真是安心落意。
到傅宅的時候,雨勢已經漸小。傅維珩把車子停穩後,並沒有急著叫醒她們,而是坐在駕駛座上靜靜地注視著蘇莞。她靠在椅背上,腦袋歪斜著,長發披散在肩,遮住她半邊沉靜動人的睡顏。他伸手將她的黑發撩到耳後,使她白皙清秀的麵容完全展現在他麵前。
似乎是察覺到什麽,蘇莞眉頭一皺,睜開了雙眼,她環顧一圈周圍的環境,想起來自己正坐在傅維珩的車內。果然,一轉頭,傅維珩已經熄了火。
蘇莞囧:“抱歉,我睡著了。”
她原本隻想睡那麽一小會兒的,誰知道居然睡了一路,連到了都沒有發覺……她還真是不管在哪做什麽都能悠然自得啊……
傅維珩解開安全帶,笑了笑:“不礙事。”
進傅宅的時候,傅維瑾正坐在沙發喝茶看書。葉帆最先跑進客廳,一把撲進自己母親的懷裏撒著嬌。
蘇莞前腳剛踏進客廳,傅維珩後腳便進了大門。蘇莞看了看客廳裏的傅維瑾,又瞅了瞅身後傅維珩,這才發現他們倆真的不是隻有一點的相似,不管是臉型還是眉眼之間,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傅維瑾看著這一前一後進門的兩人,自是一愣,又馬上想到了些什麽,似笑非笑地看向蘇莞:“一起回來的?”
傅維珩沒有搭話,徑直走向客廳。蘇莞卻是一副怕被撞破什麽的樣子,脫口而出就是:“不是不是,在門口遇到的。”
然而蘇莞卻一時忘了一同回來的還有葉帆,小孩子天真無邪,自然有什麽說什麽,開口就是:“我和小舅一起去接的蘇老師。”
蘇莞:“……”
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了。
蘇莞此刻隻想找個洞,鑽的越深越好。
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她這麽一掩飾反倒顯得有什麽了。
她低著頭,瞥眼看向前頭的傅維珩,他默不作聲,嘴角卻噙著笑,一臉別具深意地凝視著她。
傅維瑾又轉頭看了眼傅維珩,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麽。難怪Neil主動提出去接帆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傅維瑾莞爾一笑牽起葉帆走到蘇莞麵前:“帆帆,去跟蘇老師上課。”
看著蘇莞和葉帆進琴房後,傅維瑾端著杯咖啡尾隨傅維珩進了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傅維瑾推門進去的時候,傅維珩正翻閱著手邊的辦公資料。她輕聲關上門,走到桌前將那杯熱騰騰的咖啡推到傅維珩的麵前,然後在桌前坐下。傅維珩沒有抬頭,自然而然的拿過咖啡抿了一小口,沉聲道:“太甜了。”
“我才放了半顆糖。”傅維瑾笑容詭異,“是你最近過的太甜了吧。”
傅維珩不理她。
自己親弟弟的脾性傅維瑾自然再清楚不過,幾年來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孩子不少,但他從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視若無睹的樣子,連個女朋友都未曾見他有過。從美國回來的頭幾個月,他也總是一股勁兒的忙著公事,在老宅幾乎見不到他的影子。然而最近不僅回來的頻繁,還經常會提早下班給自己放假,今天居然還主動去接蘇莞來上課。Neil這樣對一個女孩子上心,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然免不了深度了解一下。
“Neil。”傅維瑾放低聲線,語帶笑意,“你是不是喜歡莞莞呀?”
傅維珩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在追她?”傅維瑾俯起身靠近他。
“……”翻資料。
“眼光還不賴嘛。”
“……”喝了口咖啡。
“Neil……”
“……”接著翻資料。
“要不要姐給你幫忙?”
“……”
不管傅維瑾說什麽,傅維珩都是自然而然的選擇無視。傅維瑾從他嘴裏套不出話,心下雖有不甘,但還是無可奈何的離開了書房,沒辦法,他傅維珩不願開口的事,就算她說破了嘴他也是直口不言。
蘇莞準備離開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臨走前她照例向坐在大廳的傅維瑾打了聲招呼,不過傅大小姐卻像是等候已久的樣子,桌上的車鑰匙一撈,起身笑道:“來,莞莞,我送你回去。”
蘇莞擺手婉拒:“傅小姐不用麻煩的……”
“媽媽你要出門嗎?”葉帆從裏間出來,看到傅維瑾背著包拿著鑰匙,開口問了句,“你是去找爸爸嗎?那小舅呢?小舅也要走嗎?帆帆可不可以一起?”
傅維瑾笑嘻嘻,走過去把葉帆一把抱起,“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大口:“帆帆乖,媽媽送蘇老師回學校,小舅舅在家,媽媽一會就回來。”
葉帆一向懂事聽話,又特喜愛自家舅舅,聽著傅維珩在家,自覺地從傅維瑾懷裏爬下,滿嘴答應下來:“好,那媽媽早點回來,路上小心。蘇老師再見。”
蘇莞:“……”
一家子都這麽隨心所欲這樣真的好嗎……
後來,傅維珩從書房下來的時候,隻看到葉帆一個人坐在客廳的絨毯上玩著積木,家政阿姨林嫂在一旁打掃著衛生,唯獨沒看到本該坐在沙發上的傅維瑾和到點下課的蘇莞。他看了看腕表,喊了聲:“Vincent。”
葉帆從積木中抬頭:“Vincent爺爺在後麵的花園呢,小舅你找他有事嗎?”
傅維珩眉頭微皺,走到葉帆身邊:“帆帆,今天這麽早下課嗎?蘇老師呢?”
葉帆繼續擺弄這玩具:“蘇老師說帆帆今天曲子練得很好,所以提前給帆帆下了課,剛剛媽媽已經送蘇老師回學校啦。”
傅維珩無力的一笑,他把時間算的準準的,結果沒算到蘇莞竟然提前下課了。他揉了揉葉帆的黑發,幹脆坐在絨毯上與她一同玩耍。
******
坐在傅維瑾的車子上,蘇莞微微的有些發囧,明明是兩姐弟,為什麽性格喜好會相差這麽多……
傅維珩喜歡低調沉穩的卡宴,傅維瑾卻鍾意高調奢華的瑪莎拉蒂;
傅維珩熱愛高貴優雅的古典樂,傅維瑾卻更熱衷狂野帶勁的韓流歌曲;
傅維珩總是一副淡漠清俊、難以觸及的模樣,傅維瑾卻……
望著此刻正隨著音樂節奏一邊搖擺一邊駕車的女人,蘇莞再一次囧了,這還是當時她初見的那個氣若幽蘭的古典美女傅維瑾嗎?
“呃……”蘇莞輕聲開口,她覺得她有必要讓傅小姐把現下的車速給減一減,“傅小姐……”
“叫我維瑾就好了。”傅小姐似乎樂在其中。
“啊?”蘇莞有些懵圈,
“Neil都是這麽叫我。”傅維瑾側頭朝她曖昧一笑。
這有什麽直接聯係嗎……
蘇莞:“我有點暈……”
“嗯?暈?”傅維瑾忙又看向她,接著明白過來,稍微鬆開了油門,降下車速,“Sorry,我習慣開快車,Ivan平常都不讓我單獨開車。有一段時間沒有駕車,今天上來就興奮了些。”
蘇莞:“……”
傅維瑾伸手關掉車內的音樂,笑問:“莞莞,你跟Neil在交往?”
噗……
蘇莞聲調瞬間高了兩個度:“啊?!”
傅維瑾被她這出奇的反應給逗樂了,抬手拍了下她的肩:“害羞什麽,怎麽樣,我們Neil有沒有男友力十足?”
蘇莞趕忙就轉身麵向傅維瑾解釋:“傅小姐你誤會了,沒有!絕對沒有,我跟傅先生絕對沒有在交往,絕對沒有!”
傅維瑾“噗嗤”一下又笑出了聲:“我知道,不過來日方長,早晚的事!”
蘇莞:“……”
“莞莞,知道Neil這一身的成就是怎麽來的麽?”傅維瑾打了個方向,不緊不慢的挑起話題。
蘇莞不作聲,倒是挑了挑眉梢看她。
“被他自己。”傅維瑾側眸瞧她一眼,像是嘲弄般的扯了扯笑,“逼出來的。Neil從小就很聰明,學什麽都很快,幾乎是一點就透。當然,除了音樂。”
蘇莞驚,不可置信的張了張嘴:“音……音樂?”
著名的小提琴家,不是應該極具天賦的嗎?
“我知道你想什麽,著名的小提琴家難道不是該極具音樂天賦?”她輕笑,“完全相反,Neil四歲初學小提琴時,老師就說,他對於音準方麵的聽力有些遲鈍,可以說是五音不全。你知道,學弦樂最重要的就是對音準的辨識度。”
蘇莞十分讚同的點點頭,父親曾誇過她的耳朵特別靈敏,對於那幾個音符她總是一聽就準。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是改不了唱歌五音不全的毛病……
“老師還十分委婉的告訴我父母,說平常讓他學著玩玩倒是可以,但想要在這方麵有什麽好的成績應該是不大可能。後來,估計是Neil無意間從父母那得知老師對他的這段評價。突然有一天,他默默的把自己關在琴房裏,對著鋼琴整整聽了一天的音。大家都很意外,明明才是個四歲的孩子,骨子裏竟有著這樣不服輸的勁。也許就是因為老師的那句‘想要在這方麵有什麽好的成績應該是不大可能’,他開始一天24小時,他18個小時不間斷的練琴。他說他要做到最好。九歲,他在裏昂音樂廳舉辦了人生第一場演奏會,他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肯定,連曾經小瞧他的小提琴老師都是刮目相看。但結果,他不滿足。再後來,他成了歐洲著名華人小提琴家,我們都以為他會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然而並沒有,於是,他又開始創辦樂團,舉辦巡回演奏會……”
蘇莞就這麽靜靜的聽著,那麽光鮮亮麗的身份豈是輕易就能拿得,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隻是,傅維珩這般的努力這般的付出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的,她甚至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當初我父母送他去學小提琴,是希望可以偶爾緩和他的心情順便培養他的興趣和特長。但沒想到,卻成了他沉重壓力的起源。他真的很瘋狂,那樣執著不服輸的性子也不知道遺傳了誰。四年前,樂團的最後一站巡演,在倫敦。”傅維瑾微一側頭,“你知道那天在倫敦大劇院發生了什麽嗎?”
蘇莞望著傅維瑾那般凝重的側顏,微微發怔。
傅維瑾稍有些哽咽:“演奏結束的時候,Neil因為過度勞累導致四肢乏力在下台的時候踏空從台上摔了下來。後來送到醫院,醫生說,嚴重的睡眠不足以及輕微腦震蕩。”
蘇莞稍張了張嘴,心間一陣酸楚,說不出話來。
“Neil在醫院足足休養了一個月,爺爺也聞訊從美國連夜趕到倫敦。後來,爺爺以身體不適為由,強製的要求Neil以繼承人的身份接管Endless集團。爺爺金口一開,Neil就算有千萬個不願意他也不會違抗。其實我們都知道爺爺是為了讓Neil走出自己,換一種生活方式。四年過去,Neil確實不再像之前那樣給自己施壓,但他心裏或許還是會有多多少少的放不下,不然這四年來他也不會在H&Y花那麽多心思。”路口紅綠燈,傅維瑾將車子緩慢的停下,她握住蘇莞的手,“莞莞,跟你說這麽多,不是為了讓你同情他心疼他,他那麽的孤傲執著,對你卻這樣的上心,我知道,在他心裏,你是特別的。”
蘇莞:“不……”
傅維瑾換下檔位,重新駛上馬路,“莞莞,就算沒有別的,我也很開心Neil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因為這段時間來,他確實變了許多。”
……
那晚躺在宿舍的床上,蘇莞的腦袋裏不斷重複著傅維瑾的話,一時間,她心亂如麻。
似乎對於傅維珩,她的心裏總有那麽一點位置存在於他。有時候,她會牽掛。無意識的,腦海中就浮現他現在在做什麽的想法。她於傅維珩是否特殊,她不清楚,也不會妄加猜論。但至少,就普通朋友來說,她跟傅維珩確實相處的很開心。
四年前在倫敦,如果沒有母親的事,那年傅維珩的演奏會她是打算去的。
那年六月,站在母親住處外的護欄前,她一眼便望見庭院裏的母親滿臉幸福的神態,那靈動可愛的男孩,正在母親膝下承歡。
蘇莞的身後是一顆高大的栗子樹,忽起一陣微風,吹落了幾片綠葉,輕輕地飄落在她的腳邊。
一時間,她隻覺得這一切格外的刺眼。
她從未見過母親笑臉,甚至連那些和母親一起生活的片段,都少得可憐。
明明,那是她的母親。
……
再後來,便耽誤了行程,演奏會她也沒有去成,那張門票至今還在沂市的家裏放著。
其實就算當初她去了演奏會他們應該也不會相遇,他在台上她在台下,相隔甚遠,又怎會打得到照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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