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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開學季。
宿舍裏,蘇莞是被一陣有規律的手機鈴聲吵醒的,不是鬧鍾,是來電。她正從被裏探出一隻手尋摸著手機,就聽到隔壁床傳來姚曳略帶怒氣的聲音:“靠!五點半!誰這麽缺德!”
然後就聽蘇莞慢悠悠的一句:“許丞陽……”
她還處於迷糊狀態,手一滑,不小心按到了免提,就聽到電話那頭澎湃激昂的聲音:“莞莞!許久不見,甚是想念!我上車了!跟姚曳說一聲!你們一覺醒來就能看到我了!”
返校第一夜,姚曳毫無意外的失了眠,輾轉反側到半夜三點才睡著,現下卻被許丞陽不適宜的電話給吵醒,火氣噌的一下上頭,不等蘇莞開口,劈手就將手機一把奪去,義憤填膺:“許丞陽,如果你現在在我麵前,我一定攮死你!”
“……”
嗯,蘇莞一直都覺得許丞陽是她們宿舍唯一的活寶。
******
再一次醒來,天已經大亮,陽光高照,透過窗簾毫不吝嗇地照進寢室的瓷磚地上。
今天是老生報到,三年前,蘇莞以優異成績考入延川大學附屬音樂學院。今年是她的大學第四年,而臨近畢業最重要的莫過於畢業論文以及……實習。
一番梳洗後,蘇莞背著她的“大寶貝”和姚曳出了門。
“我的頭……”姚曳還未在失眠的影響中緩過神來,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森冷陰鬱的開口,“我今晚真的有必要和許丞陽好好的‘麵談’!”
“……曳曳,衝動是魔鬼。”蘇莞溫柔的撫了撫姚曳的腦袋,微微一笑。
“莞莞,有時候我真巴不得自己是個男人……”看著蘇莞迷人的小臉,姚曳無奈的搖了搖頭,失笑道。
想了想,蘇莞道:“那我一定嫁給你。”
姚曳一聽,一手勾過蘇莞的脖子,興高采烈地掐了掐她細致嫩白的臉蛋:“就衝你這句話!走!請你吃早餐!”
早餐後再到係裏已經十點半了,正是人多的時候。姚曳知道蘇莞下午還要出去授課,便拉著她風風火火地擠到輔導員麵前摁了章算是完了事。
臨近正午,溫度越發的高,再加上整棟樓內皆是人,等到出來時,兩人已經滿頭大汗。
姚曳咽了口礦泉水,喘口大氣:“全趕上這時間來了,還不如等著許丞陽回來一起呢!”
蘇莞抹抹額頭的汗珠,默默地點點頭。
“蘇莞——”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男聲,兩人下意識側頭望去。
顧銘一身休閑裝,容光煥發。
看到來人,姚曳用肩肘微微撞了撞蘇莞,說:“哎,你的狂蜂。”然後捂嘴偷笑。
蘇莞不理她,微微頷首:“顧師兄。”
顧銘,鋼琴係研究生二年級。陽光俊朗,成績優異,據許丞陽透露,好像還是某某集團的繼承人,典型的富二代。在外人眼裏也許顧銘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但在蘇莞眼裏……恩……就是跟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你報到完了?”他春光滿麵的看著蘇莞,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細褶肩帶長裙,露出鎖骨和白皙光滑的肩膀,腳下是一雙秀氣的扣帶涼鞋,裙擺寬大,纖細的腳踝在裙擺下隱約可見。她把頭發挽起,紮成一個馬尾,額前的碎發被她隨意的撩到耳後,雙頰微紅,纖長的睫毛隨著眼睛一眨一眨的扇動,兩片薄薄的嘴唇抿著微笑,腮邊的酒窩若隱若現。暑假兩個月沒見,顧銘隻覺得再一次見到她依舊是心潮澎湃。
“恩……”蘇莞低頭,扯了扯姚曳衣角,示意她幫忙說些什麽。
到底是三年的室友,姚曳心神領會,“咳咳……學長,沒什麽事我們先走了!”
見心上人欲走,顧銘下意識拉住她肩上的大提琴盒背帶,“等等……”
蘇莞順勢望向他拉住背帶的手,抬眼看了他一下,顧銘立即鬆手,開口道,“你今天要去外教?”
見他瞥了眼背上的大提琴,蘇莞點頭,“恩。”
“那我送你吧!我的車剛好……”他把手伸進兜裏準備掏鑰匙。
“不用。”蘇莞蹙了蹙眉,淡漠地打斷他的話,挽著姚曳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學樓。
“……”
對於顧銘,蘇莞並不討厭,但絕不會是喜歡。
“哈哈哈哈哈……”
蘇莞停住腳步,雙眼直直的看著身邊笑的前俯後仰的姚曳:“……”
姚曳再一次勾著蘇莞的脖子,“莞莞……哈哈哈哈哈哈……莞莞……知道為什麽我跟許丞陽這麽愛你嗎?”
蘇莞:“……”
姚曳:“莞莞,你這不問紅塵與我何關的態度簡直是絕了!你是沒有看到顧銘那憋屈的樣子,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簡直哈哈哈哈哈!”
蘇莞微笑:“過獎。”
姚曳輕咳了兩聲,始終沒憋住笑意,雙肩一抖一抖的攬上了蘇莞的肩膀:“莞莞,說正經的,你真不考慮考慮顧銘?人小夥子不是挺好嗎?”她伸出五指給蘇莞細數,“你看啊,長得不錯,又有錢,又是高材生,在咱們這陰盛陽衰的音樂學院中他真的挺不錯的。”
“不然,你上?”
蘇莞一句話說的不緊不慢,隨心隨意的。
姚曳皺了皺鼻子打了個激靈:“咦……算了吧……這樣的男人我招架不住。”又伸出食指挑了挑蘇莞的下巴,“果然深得朕心的還是隻有蘇美人你呀。”
蘇莞仰著下巴,垂眸望了望她的手指,柔聲道:“皇上,要起駕回宮嗎?”
姚曳心滿意足的下巴一抬,揚手再次搭上了蘇莞肩:“來,愛妃,朕帶你,遊!江!山!”
蘇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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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歲的蘇莞,在感情上無疑是陌生的。如果說人的一生一定要談夠三次戀愛才算圓滿的話,蘇莞卻隻覺得一次就好,雖然這個想法常常被姚曳和許丞陽抓住當笑柄,但對於男人和愛情,她總是慢慢地挑,細細的品。
姚曳的“小綿羊”在一扇複式的鐵藝大門前停下。摘下安全帽放到電動車前,蘇莞背起琴交代:“回去小心點。”
姚曳小手一揮,囑咐道:“放心吧!你別忘了晚上你還有一場婚禮演奏!”
蘇莞點點頭:“恩……傅小姐的司機會送我過去的,你慢點開。”
姚曳發動起小綿羊:“晚上結束了我和許丞陽來接你!”然後一加油門到底,開向大道。
傅家的大宅坐落在半山腰上,這是一幢典型的歐式巴洛克風格建築,鐵藝大門後是一條寬敞的車道,道路兩旁是修剪整齊的白玫瑰籬笆牆,直通傅宅的正門。蘇莞伸出食指摁了摁大門旁的門鈴,不要一會兒,門便緩緩開起。
蘇莞沿著這籬笆牆走進來不久,身後便傳來轎車行駛的聲音,轉頭一看,那輛名貴的賓利飛馳V8緩緩地從她身側駛過。透過後座那開著三分之一的車窗,她隻匆匆瞥見一眼,裏頭是個正垂著頭的年輕男人。
等到蘇莞走到傅宅正門時,老管家Vincent正站在門邊麵帶微笑望著她,那輛V8也已從正門駛走,蘇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輛駛向車庫的V8,向前朝老管家微微一笑:“Vincent先生您好。”
“蘇小姐。”老管家彬彬有禮,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是我們少爺回來了。”
“恩……”被人看穿心事,蘇莞臉頰突然一熱,雙手有意無意的揪了揪裙擺。
Vincent輕笑一聲,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寬慰道:“先生是位極具風度的人,蘇小姐不必拘束的。”
她聽傅小姐提過有位長居在國外十幾年的弟弟,隻是有些意外這位傳說中的傅家二少爺會突然回國,點了點頭,蘇莞笑道:“帆帆已經放學了嗎?”
老管家抬手看了看腕表,說道:“我想,她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可以先在客廳裏休息一會兒。”
蘇莞擺手:“不用不用,我可以先去琴房練會琴嗎?”
老管家笑了笑,“當然,請隨意。”
這是蘇莞的第一份工,大提琴家教老師,某次機緣巧合下她結識了傅小姐,幾次的接觸後她便順理成章地開始教授傅小姐的女兒大提琴。她已在這裏教琴一年有餘,薪資待遇上好得沒話說。而性格上,葉帆更是一位乖巧好學的小女孩,討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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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書房,傅維珩便一手將西裝扔在沙發上,一手扯開頸上的領帶解了兩節扣子,然後仰身靠在那張舒適的按摩椅上閉目養神。剛回國的他顯然還未倒好時差,一早上的忙碌令他疲憊不堪。他閉著眼,睫毛輕顫,薄唇緊抿,似有些心煩意亂。
這間書房約莫有七十多平米大,壁上的書櫃足有三米多高,櫃上整整齊齊的分類擺放著各種藏書和名人傳記。書櫃的正前方是個僅限裝飾的壁爐,頂上是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四壁是朱紅木的壁板。
這慵懶靜謐的午後,庭院裏的銀杏愜意的休憩著,偶有微風拂過,銀杏葉沙沙的擺動著,猶如可愛的小精靈翩翩起舞。
一陣低沉綿長的大提琴聲突然在這深宅豪院中響起,這是一首輕柔舒心的樂曲,就像是溫和舒緩的訴說,撩人心弦。
《AmazingGrace》?
傅維珩闔著雙眼,眉心微攏。
同樣是大提琴,同樣是《AmazingGrace》,四年前倫敦公園那女孩模糊的身影,至今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記憶一晃,傅維珩突然起身走到壁爐旁的矮櫃前,將櫃裏的東西取出放到書桌上。他打開盒子,一把精致漂亮的小提琴映入眼簾。它的琴身是橙黃色的,琴背是虎皮紋般的紋理,琴體澄澈明亮,就像剛上過蠟一般泛著光澤度,四根細長的琴弦及長長的琴弓,顯得那把小提琴亭亭玉立。
他伸出手,纖長的手指輕撥了下琴弦,明亮的琴音一下劃破這一室寂靜。
有多久沒拉琴了?兩年?還是三年?
飽滿的大提琴聲再一次入耳,就像是催眠一般,一陣陣的旋律和琴聲忽遠忽近,忽強忽弱。他拿起琴,稍稍校了音準,隨後微側頭將它托在了下巴下,左手持琴,右手拿弓。他閉上眼,隨著大提琴的旋律,開始附和這美妙的樂曲。
小提琴的高亢,大提琴的低沉,一弦一音交相回應,為這悠閑的午後添置了一份色彩。
一曲終了,蘇莞放下琴弓,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她剛剛……似乎聽到了小提琴的聲音。
“蘇老師!”
清脆的童聲在門口響起,蘇莞偏頭望去,抿嘴笑著:“帆帆回來啦?”
“恩!蘇老師,這首曲子真好聽!”葉帆放下書包,心情愉快地走到蘇莞麵前,圓潤光滑的小臉白裏透紅。
蘇莞輕輕揉了揉女孩細致的頭發,眉眼帶笑:“等帆帆再長大一點老師就教你拉這首曲子好嗎?”
“好!”
“莞莞,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傅維瑾提著兒童大提琴走到房裏,略帶歉意的道,“今天帆帆學校的老師安排大家大掃除,所以就遲了點放學。”
蘇莞忙揮手表示,寬慰道:“沒有沒有,我也才剛到不久。”
麵前女子語笑嫣然,出塵脫俗的氣質猶如從壁畫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一般。每次見到傅維瑾,蘇莞心裏總想著,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個五歲孩子的母親。
傅維瑾輕笑一聲,眉目如畫,“那我不打擾你們了。”便轉身帶上房門離去。
將小提琴放入琴盒,傅維珩合上琴蓋沉思了片刻,隨即轉身走向房門。剛擰開門鎖,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
傅維珩頓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桌前接起:“什麽事?”
“先生。”助理張霖在那頭說道,“美國那邊的分公司正等著您開視像會議。”
濃眉一蹙,他掛下電話坐回辦公椅打開電腦,原本還有些許柔和的神情,瞬間又變得俊冷嚴肅。
將近一小時的視像會議結束後,傅維珩關了電腦。揉了揉眉眼,他拿起手邊的一盒蘇煙,取出一支正準備點上,突然間想起剛剛的大提琴聲,一抬眼,便被落地窗外下的纖瘦身影給吸引。她的左肩背著大提琴,高高紮起的馬尾垂落在雪白的頸項上,寬大的裙擺隨著她急促的步伐飄動著,纖細白淨的小手捉急的掏出包裏的手機。
“剛下課,就來了……”
她溫柔略急切的聲音在庭院的上空回蕩著。
傅維珩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注視著她遠去。
不過是一段音樂,一個背影,竟就這般出神。攏了攏眉心,他將手裏那根已被掐皺的蘇煙扔到了垃圾桶內。
敲門聲響起,傅維珩坐回椅子低允一聲,老管家聞聲而進,將一張朱紅色的請帖推到他麵前:“先生,這是今晚珂一集團千金的婚宴請帖。”
他閉著眼沉思了一會兒:“放著吧。”
這樣的應酬宴會是他最不想參加的,但珂一集團的老總畢竟與他爺爺是好友,他再不情願也不能攪了老爺子的麵子。
老管家俯了俯身,準備離開。傅維珩卻再一次開了口,嗓音溫涼:“剛剛是誰在拉琴?”
Vincent回身抿著笑:“是帆帆小姐的大提琴老師。”
傅維珩睜開眼望向窗外,一雙眼深沉幽靜:“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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