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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我自以為，我了解沈墨軒。
知他重情重義，知他心懷家國。
我同他一道打過無數場仗，我同他並肩殺敵，生死相托。
我與他之間，有着深厚的情誼。
我知曉他心中有我，但我不清楚，他心中的我，究竟是怎樣的位置。
我於戰場上，是一把利劍。
於私下裡，是他的知己。
我似未着點墨的宣紙，潔白無瑕，皎潔如明月。
而司雨晴，則似一幅精描細繪的工筆，美得精緻動人。
沈墨軒是懂得欣賞畫卷之人。
他會憐惜司雨晴，如同憐惜一幅絕世名畫。
而我，則是他的劍。
他握着那把劍，斬盡荊棘，登上皇位。
待他坐擁天下之時，他已放下了那把劍。
劍染鮮血，不再乾淨。
他心中有我，但放不下我。
柳玉守了我許久。
我醒來時，他溫柔地握着我手，摩挲着我手上薄繭。
我有些不自在，抽回了手。
他卻笑着端過了醒酒湯，固執地要餵我喝。
我嘗了一口，味道倒是出奇的好。
柳玉眸光一亮，「阿姊若喜歡，我天天做給你吃。」
我終於有些明白了，沈墨軒為何會要司雨晴。
那樣純粹乾淨的靈魂，不染纖塵。
如一張白紙，只待他落筆生花。
我同他一路走來，十年光陰，三千六百個日夜。
我們共同經歷了太多。
那些過往，那些殺戮，皆在心底留下了印記。
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將門嫡女。
我的手上，亦沾染過鮮血。
我的靈魂，早已千瘡百孔。
不似司雨晴，她美好得如同一幅畫卷。
而畫卷中的美景，由沈墨軒親手所繪。
他捨不得，亦是人之常情。
我終是懂得了，沈墨軒放不下的，是我滿身的傷痕，亦或，是我同他共同的過去。
我於塞北住了下來，賃了一處小院落。
雖只得三間屋舍，於我而言，這卻是十年來，我再次擁有的家。
柳玉待我極好，將我三餐悉數包攬，漸漸摸清了我的喜好。
從前，我追隨沈墨軒，於沙場之上，多數時候食不果腹。
我早已忘記了，被人細緻體貼地照顧，是怎樣的感覺。
柳玉於我而言，就像一縷和煦春風，輕輕拂過。
不似沈墨軒，他霸氣凌厲，似翱翔天際的雄鷹，俯瞰眾生。
我同他並肩，便似兩把利劍。
鋒芒畢露，所向披靡。
沈墨軒愛我，是英雄惜英雄的愛。
他愛司雨晴，是男子對女子的愛。
而柳玉愛我，是毫無保留，全然付出的愛。
我貪戀他給我的溫暖，卻難以忘懷沈墨軒。
愛而不得，刻骨銘心。
柳玉生辰那日醉得厲害，他握住了我的手，醉意朦朧。
「阿姊，我想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我垂眸，抽回了手。
「柳玉，我心中有人。」
柳玉卻並無意外神色，他深望着我，「阿姊，你學一學，愛我，好不好？」
我嘆了一聲，「我長你四歲。」
柳玉笑了，「四歲而已，何足掛齒。」
我搖頭，「四歲而已，你尚年輕，而我，已老了。」
「歲月於你而言，只會是積澱，不會顯老。」柳玉握住我肩，目光灼灼，「阿姊，你愛我吧，好不好？」
我望着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眸清澈，似一汪清泉。
我忍不住想要沉溺。
可沈墨軒的面容卻於此刻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愛了十年的人，怎能輕易放下。
「柳玉，我怕我……」我頓了頓，「最終愛不上你。」
我也怕，你不夠愛我。
柳玉笑了，他撫了撫我額發，「我醉了，阿姊。」
我看着他踉蹌着離去，心口隱隱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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