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一晚上沒回來,我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起來上班的時候,看到他給我的留言。
[昨晚太晚了怕打擾到你就沒回去,今天直接去律所,晚上下班我接你去吃飯。]
我來來回回打字,想問他知不知道孟雲溪的事,想問他昨晚是不是在陪她,想告訴他,你要當爸爸了。
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我的倔脾氣上來。
我想,這些事,不管怎麼樣,都應該是陳遇自己來跟我說。
[好的。]我回他。
準備下班的時候,李斯打電話讓我陪她去逛宜家。
「待會兒陳遇過來接我去吃飯。」我說。
「算他有點良心,沒有巴巴地跑過去找孟雲溪。」
我沒有說話。
剛掛電話,陳遇的電話就打進來。
「抱歉,小冉,我今晚要陪客戶,可能沒辦法跟你吃飯了。」
我垂眸,「好。」
陪李斯來到宜家。
李斯要給她的小侄女買套兒童書桌,我自己隨處走走。
一個拐彎。
「阿遇,我不想換,這身衣服搭配拖鞋不好看……」
突然看到孟雲溪,站在他面前的是陳遇。
是跟我說要加班陪客戶的陳遇。
陳遇手裡拿着一雙拖鞋,不管撒嬌說着不願意的孟雲溪,蹲下來,去脫孟雲溪的細高跟。
「懷孕了不適合穿高跟鞋走太久。」
孟雲溪嘴裡說着不願意,但依舊乖乖讓陳遇幫她將細高跟換下,臉上帶着甜蜜的笑。
「阿遇,你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陳遇不知道在想什麼,頓了一下,嘴角露出了點笑,「嗯。」
我心裡一刺。
這句話,我曾經跟陳遇說過。
在他決定跟我要個孩子的時候,我曾亂七八糟地說着要如何裝扮一個兒童房。
陳遇無奈地捏我的臉,「像你這樣跟設計師描述,十個有九個被你整瘋。」
可是他過幾天就繪製了設計稿給我看,將我那些細碎的、雜亂的想法,拼湊成了一個兒童天地。
我看得眼眶泛紅,心裡像塞了棉花一樣鼓脹。
我認真誇他,「陳遇,你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他當時並沒有接話。
現在說會當一個好爸爸的,也是他。
我想我該走,如果去拆穿,狼狽的是我,不是孟雲溪。
但孟雲溪看見了我。
「小冉?!」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多年好友,快步就向我走來。
而那一瞬間,我看到陳遇出手扶了一下她,嘴裡說着慢點,生怕她摔倒。
狼狽的人真的是我。
孟雲溪非要拽着我的手敘舊。
我生悶氣,氣陳遇對我說了謊,卻還如此坦然地面對我。
哪怕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虛和慌張都行。
就不會顯得此時此刻的我那麼無足輕重。
我將手抽出。
我的力氣並非很大,只是單純地要把自己的手從孟雲溪手裡抽出來。
但穿着拖鞋的她那瞬間身體卻歪得厲害。
陳遇抱住了她。
他皺眉看向我,「溫冉,小溪懷着孕。」
誰的錯?
鼻子酸澀。
我捏着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拼命地、拼命地,忍着淚意。
我想,至少不能看起來太狼狽。
我扯出笑,「是我的錯,對不起。」
「可以了嗎?陳遇。」
回想起,在做第一份工作的時候,我曾遭到同事的欺凌。
當時是準備開標,但在前兩天才發現標書有問題。
重做是肯定的,但老員工為了推卸責任,達成一致將鍋推到我身上。
我一直聲明這不是我的問題。
但從領導到員工都沒人相信,最後背鍋的依舊是我。
當時覺得氣憤委屈,但我脾氣倔,在他們面前愣是一滴淚都沒有掉。
是見面的時候,陳遇看我情緒不對,問了我一句「怎麼了?」
如果沒人問,或許這件事我可以憋一輩子。
但陳遇一問,我的眼淚就決堤。
我抽抽噎噎、有點分不清主次說着標書的事情。
陳遇一直耐心聽着,最後給我擦眼淚,「別哭了,在我這裡不會讓你受委屈。」
後來就爆出那公司偷稅漏稅的消息,本來公司規模就不大,一查整個公司直接被端沒了。
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愣了一下,才知道是陳遇和他們律所的手筆。
回想往事,眼淚終究還是沒憋住,往下落。
不是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有多難堪。
我只是想不明白,人為什麼可以出爾反爾得如此輕而易舉?
當時說不會讓我受委屈的是他。
現在呢?
我相信真心,但真心卻瞬息萬變。
看到我哭,陳遇眼裡終於出現慌亂。
他鬆開孟雲溪的手想要過來拉我,「小冉,我剛剛——」
我往後退一步,將手背在身後。
牴觸得厲害。
「別碰我。」我說。
陳遇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孟雲溪看了我一眼,順勢將他空的手往下摁。
「小冉,我現在是阿遇的客戶,委託他幫我打離婚官司。恰好我搬新家,需要買家具,所以就讓他來幫忙了。」
「如果你不開心,覺得不合適,那我跟阿遇今天就先逛到這。」
「阿遇,我自己打車回去,你送小冉回家。好好跟她解釋,不要發脾氣。」
孟雲溪說完轉頭走得瀟灑。
她何其聰明。
弱者懂事,讓人心疼。
糾纏不放的人才是無理取鬧。
回到家,陳遇將他的手機遞給我,
「雲溪只是我的客戶,我連她微信都沒有加,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
我已經倦了。
沒有任何去看他手機的欲望。
我沒鬧,也不發脾氣,只是不理他。
但發脾氣的是他。
我冷了他一晚上,他自己經不住,咬着牙將我從被子裡扯出來。
「溫冉,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今天怕你生氣,雲溪已經直接離開了,她一個孕婦都讓着你。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滿意?」
我渾身滾燙,頭暈得厲害。
但我現在依舊想笑。
現在不懂事的變成我了。
孟雲溪是孕婦,那我呢?
我的孕檢單依舊擺在床頭柜上,很明顯。
職業原因,陳遇平時對家裡物件細枝末節的變化都了如指掌。
我隨手扔掉一枝枯萎的花他都會發現,然後第二天直接買一束新的回來,將花瓶里的花全部換掉。
現在,擺放在他咫尺之間的孕檢單,他卻怎麼都看不到。
我確實能親口告訴他,「陳遇,我懷孕了。」
然後呢?
看看他會不會回心轉意,會不會放棄孟雲溪?
我就能當作,孟雲溪的特殊性就不存在了嗎?
現在,我懷孕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一些清晰的想法在我腦海里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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