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葉兒青青,溪水淙淙,楊柳枝不時輕點水面,泛泛清波。
溪水邊有一女子,躺在一塊爬着青苔的石頭旁邊。
她身着一襲藕荷色襦裙,外面籠罩着一層淡紫色的輕紗,膚白如玉,額上貼着幾縷被汗水打濕的發,髮絲間插着一隻雕刻精美的金釵。
那女子指尖微微動了動,似有醒來的跡象。
不遠處,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傳過來,將她驚醒了。
「快點!被發現了,有你們好果子吃。」隨着話語聲響起,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沈憶歌迅速起身,慌亂中在岸邊一塊石頭之後蹲着,差點沒扶住仰到水去,指甲不小心劃在石頭上發出低低的刺耳生,她倒吸一口涼氣,摩挲着自己變得有些粗糙的指甲。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往來人處窺看,視線里,一片粗布衫子慢慢清晰起來。
「你們都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那小丫頭是不是藏起來了。」一個兇相的婆子推搡着幾個男子,那幾個人都忙不迭四處找。眼睛不時瞟一眼那個婆子,那個婆子就狠狠的瞪他們。
那不是,湯秀姑姑?
沈憶歌捂着心口,眉頭緊鎖。這平日裡也不見她這麼膽大,今日這是怎麼發了急,偏得想要置自己於死地?
那幾個下人並不賣力,無非是頂着湯秀上面那人的壓力,裝裝樣子。
於是,沈憶歌等待着,他們果然沒多久就離開了。
她從石頭後面走出來,朝四周望去,綠葉層疊掩映,輕柔的風攜着枝葉,時而遮住縫隙間投下來的陽光。一切靜悄悄的,花木幽香飄浮在空氣中。
她循着剛才那一些人的方向走,眼見兩個身影在不遠處,空中有隻被放飛了的信鴿。她在心裡忖度了幾分,決定走近。
其中一個人發覺有人靠近,飛快轉身,剛要有所動作,另一個像是無意揮了揮手按住了他。
看見那人眉眼俊朗,沈憶歌有一剎那失神,感覺有一點熟悉,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小女冒昧,請問公子可否告知,如何走出這片樹林?」
沈憶歌目光清澈,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沈大小姐怎會在此處?」最初發現他的那個男子答話,看裝束,他身份應該不如旁邊那位。
「我也不知。」沈憶歌自己也很頭疼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鬼地方。
看眼前二人也分辨不出善惡,此時會出現在這裡,令她不禁也多了三分防備。說什麼合適呢,沈憶歌想。
答了句話,三人皆站在原地不開口了。
沈憶歌握緊拳頭,看一眼面前的男子,面若冰霜,看上去是個自傲的。但想來是自己有求於人,這般找人毛病倒是不應當。
不過看剛才他們的動作,這兩個人應該關係匪淺吧,至少是互相信任的程度,沈憶歌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流轉。
不對面前的這座冰山抱有什麼期望了,那個剛才問了她話的看起來倒是隨和一點。
「不知二位姓甚名誰,難道曾與我相識嗎?」
眼前兩個人皆卓爾不凡,一個身着繡紋繁複的玄色衣裳,另一個雖不及他奢華,但一襲藏青色錦衣不說是飄逸出塵,腰間掛的那塊白玉佩也彰顯着非同小可的身份。
這臨京城裡的富貴戶,有幾家?
沈憶歌眯着一雙好看的眸子,裝作無意又細細打量了幾分。
難道是華國公府的公子哥?但她記着,那最大的也才剛剛成人。
將軍府?還不曾聽說那表舅家平輩有這麼個人。
看那人面容俊朗,無意流露的笑容也很是端莊,總不能遇見了個皇子吧。尚在京城的皇子,可不就那兩位互不招惹的爺?倘真是這樣,今日在這見了這傳消息的事,不知還能不能讓他們帶自己離開這個地方。
玄衣男子輕扯嘴角轉身,另一個瞅了沈憶歌一眼。
什麼意思,原來是她腦補過度了?對方不僅看起來不打算滅口,而且好像根本沒在意自己。
「王爺?屬下記得沈小姐之前與你有一面之緣,今日不再續上以後沒了可怎麼辦。」蒼亭打趣道,畢竟有婚約在身,今日正巧兩人碰上。
「急什麼。」陸灼年仍走着。
在沈憶歌眼裡,他走路的速度竟像在逛園子。
「可是,真不帶她回丞相府嗎?」蒼亭還疑惑着,眉毛微微蹙了起來。
「她又不傻,難道不會自己跟上?」陸灼年語氣平淡,目光在周圍的綠意中流連。
蒼亭回頭,見沈憶歌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們身後,他停下腳步。
「沈大小姐,在下蒼亭,前面那位是鎮北王,沈小姐可是不記得了?」
「哦,聽說過,沒見過。」沈憶歌一路上都只盯着腳下看,身旁的蒼亭有意拖拉着步子與她前後走着,沒完沒了的在她身邊聒噪。
她不過是表面平靜而已,畢竟她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總歸不能是一眼就能看破的天真小姑娘。
剛剛瞎琢磨,尋思一會兒竟然還能趕上巧猜個正着。果然是皇子。
沈憶歌心中波瀾微起,原來他就是我要嫁的人,可惜實在有些眼生。
她早就忘了當年誤闖獵場與他的一面之緣,那時着急找爹爹,就算在那麼大一個場面里,別人也入不了她的眼。
小孩子還不懂那些,某個時刻回想那天的情景,只記得有只不知是誰獵到的毛色斑斕的野雉在地上毫無意義地撲騰着。
看看眼前,自己將要共度一生的人,連面容和模樣都不清楚,就這麼隨隨便便的嫁過去了。
一恍神,好像撞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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