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朵玫瑰沒有荊棘
最好的報復是美麗
最美的盛開是反擊
——《玫瑰少年》
鄭夢然的診所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也是一個熟悉的人。
說特殊,倒不是她們之間有什麼特別的淵源,而是女孩的打扮與鄭夢然上一次見到她大相徑庭。女孩烏黑的長髮被剪成了齊耳短髮,用黑色髮帶框着,左耳別着一個耳釘,身上卻穿着潔白的長紗裙,給人一種英氣和優雅混合的感覺。
女孩坐下後,先向鄭夢然微笑着問好,雙手平整地放在膝蓋上。七月的太陽肆無忌憚地透過窗戶照在女孩的身上,卻照不暖她蒼白的臉色。
「蘇曉,不用緊張,想說什麼都可以。」
鄭夢然看出了女孩的不安,看了一眼病例單上的名字,用她慣用的溫柔語氣安慰道。每個來心理診所面對自我的患者都需要有人去拉他一把,讓他可以緩緩地露出傷口,解開那些死結。
「醫生,你會覺得我的打扮奇怪嗎?」
蘇曉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鄭夢然的心一顫,話語裡的冷靜擺脫了半年前的初見時的躲在別人身後的怯弱,從裡到外都像是換了一個人般。
「你怎麼會這麼說?」
鄭夢然不清楚蘇曉的用意,只能用反問的方式慢慢試探她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讓人在半年裡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我來的時候,看到我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對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蘇曉好似在陳述別人的事情般輕描淡寫,卻讓鄭夢然聽出了話語裡的無奈和一種莫名的灑脫。
這個女孩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待她,鄭夢然看出來了。
「所以你的感受是……」
縱然看出了蘇曉的態度,鄭夢然還是想努力靠近女孩此刻依然緊閉的心門,恰到好處地點到為止,把話頭拋給女孩。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想起阿玫說的話,人要做別人眼裡的合格品太難了,做自己才是最容易的。」
蘇曉報以一笑,左手拂過被空調風吹拂起的頭髮落在耳邊,說出了內心的想法,放在膝蓋的右手卻緩緩地抓住了裙子。
這個叫「阿玫」的人應該是一個對女孩很重要的人,鄭夢然看到蘇曉的情緒起伏後想道,與此同時,腦海里驟然划過一個女生的身影。
半年前,鄭夢然的診所受邀去市十二中做心理輔導,大多數的學生都是抱着不用上課就隨便看看的心態,沒有多少人對此重視。而在這來來往往穿着藍白校服的學生里,有兩個人顯得特別。
一個是蘇曉,還有當時和她一起的比她高稍許的女生。時間有些長了,鄭夢然只能回憶起她的基本輪廓,只記得她和現在的蘇曉一樣是短髮的,甚至可能還要再短一點。
如果說蘇曉的英氣是打扮出來的,那麼那個女生的英氣就是天生的容貌形成的,稍有不慎可能就被認為是男生的程度。
那個女生拉着蘇曉的手好像一直在勸說什麼,想把對方帶進心理教室。就是那時,鄭夢然看到了蘇曉恐懼地躲到了那個女生的身後,看了一眼裡面的心理醫生,快速地收回了視線。
那個女生像是沒有辦法了,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蘇曉的頭,又和她說了什麼,兩個人拉着手走了。
「醫生你還記得來我們學校做心理輔導的時候嗎?」
蘇曉深吸了一口氣後,像是做好了全力以赴的準備一般,打開了內心的一角。
鄭夢然見蘇曉主動地提起了話題,心下明白幾分,點了點頭。
「當時和我一起的人就是阿玫,林玫落。」
蘇曉抓緊了裙子,面上依舊帶着笑,即使笑意里充滿了苦澀和落寞,可見這個女生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鄭夢然心下瞭然,蘇曉的心結大概是和這個叫林玫落的女生有關了。而蘇曉的下一句話讓她剛拿起來的筆掉在了桌子上,在不大的空間裡放出刺耳的聲音。
「她上個月自殺了,跳樓。」
蘇曉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卻依然強撐着自己去面對這件事情,手指扣緊了裙子,又再度做了一次深呼吸才稍微緩和了些許。
鄭夢然的背後起了涼意,不知道是不是空調開得有點低了,這個房間的空氣突然開始凝固了。
雖然鄭夢然對於林玫落的印象不多,但是當時她記着在教室里看到她和蘇曉交流的時候,一直安慰蘇曉的溫柔模樣,沒想到現在卻已然成為了一片冰涼。
「那時候我們在教室外面說話,其實是她……她勸我去接受心理輔導,擔心我一個人擠壓太久的情緒,會……會對我不好……」
蘇曉自顧自地把回憶拉到鄭夢然和她們初見的那天,說着說着不自覺地帶上了哭腔,手顫抖着接過鄭夢然的紙巾,輕聲說了句謝謝。
「所以你為什麼沒有聽取她的意見?」
鄭夢然安撫住蘇曉的情緒後,循循善誘地讓她釋放出心底的傷痛。這個女孩的傷應該不止好友的離世。
「因為當時的我還是很膽小害怕,雖然有阿玫陪着我,但是我不敢……把內心深處的痛苦再挖出來給別人看……光是想想就覺得難受……所以我拒絕了。」
蘇曉擦掉了滑落的眼淚,哽咽了一會兒,才把話說完。
鄭夢然盡力使自己的眼神有着最大程度的溫柔,耐心地傾聽着女孩剖開內心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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