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我不該救你(上)
你寧可信他們,
也不肯信與她親近的人,
也不信她,
甚至不信自己。
「殷小姐,您快起來。」習大夫扶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想讓其站起來說話。
「習大夫,若是您不肯救世澤,我就跪着不起,求求您,救救世澤吧!」跪在地上的女子已經雙目紅腫,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已經被淚水蒙了一層模糊。
女子見習大夫並沒有開口便又開始不斷地磕頭。
「殷小姐,您快起來,在下受不起啊!」
「習大夫,只有你能救世澤了,求求您,無論什麼方法,求您再想想!」女子的聲音已經沙啞,很顯然是哭過,而且是那種痛徹萬分的哭泣。
「您先起來,是有辦法,還有一種方法,可是」
「您說,我一定可以,您告訴我。」
「殷小姐。此方法成功的把握只有兩成,加上丹藥也不過三成把握,用您的貞潔換這唐家二少的命不值當!」
「三成,夠了,值得,值得的。」殷樂站起身來,緊緊抓住習大夫的衣袖,破涕為笑。
「習大夫,可以的,您將丹藥給我,我願意的。」
「殷小姐,恕在下不能將此藥給您,令尊待在下有恩,在下定不能看着您往火坑裡跳。」看着女子面上沒有任何放棄的意思,習大夫又語重深長的說:「小姐,您這樣的出身,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能與您和和美美過一生的人?您為何偏偏要吊死在唐世澤一人身上,您對他有意可是他待您可有真心?」
殷樂沒有說話,只是搖着頭,習大夫長嘆一聲,便拂袖離去。
夜裡,殷樂跪在習大夫屋前,那個名滿京城的殷府大小姐,如今面容憔悴,髮絲也變得纏亂,白天下了一天的小雨,這會衣擺處已經被地上的積水染髒。
習大夫滅了屋裡的燈,默默地走近房門,透過門上的小眼看着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殷樂,搖了搖頭,嘆道:「為何非要這般執迷不悟呢?」
多天的未進米食,殷樂體力不濟,倒在了地上,地面很冰,泥水浸入了她秀麗的髮絲,頭上的髮飾墜落到泥水中,瞬間失去了以往的光澤,被泥水死死的圍住,仿佛再也清洗不乾淨一般。
再醒來時,殷樂躺在唐世澤身邊的涼塌上,枕邊放着一枚丹藥和一張紙條。
殷樂甚至沒有看一眼紙條,便餵唐世澤服下丹藥,將自己的清白交給了這個,對自己情意寡淡的人手裡。
不知過了多久,殷樂醒來。忍着渾身的不適小心翼翼的爬下床,生怕吵醒身邊的人。
她感到臉側傳來陣陣疼痛,跌跌撞撞走到銅鏡前,才看到臉側出現一片駭人的疤痕,她雙手顫抖着撿起一旁的紙條
以身引毒,她成功了。
而這片疤痕,便是代價。
無論用多少胭脂,都遮不住的疤痕,便是救他的代價。
可是,她沒有一點後悔。
「值得嗎?」看着面容更為憔悴的女子,習大夫的眼底一片心疼。
眼淚從眼角滑落,顯得那般無助。
「應該,值得吧。我已經把我所有的都給他了。」殷樂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粉刷,緩緩扭頭,看着床上仍舊靜靜躺着的唐世澤,,眼淚順着臉頰划過,划過那駭人的疤痕,有陣陣疼痛,可是,殷樂沒有在意,只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床上的人。
眼裡,竟還有些期盼。
「你果然把唐少爺藏在這裡,來人,把這個女人拿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院子裡一陣吵雜。
「殷小姐,為何這般憔悴?」一身淺紫色長裙的女子開口道。
「付小姐,你還是來了。」殷樂收回目光,緩緩起身。
「殷樂,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干出綁架這種勾當!來人給本公主將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抓進大牢里!」發號命令的是當朝三公主佛川公主。
「是」身後的侍衛領命準備上前拿人。
「且慢,公主殿下,臣女還有一事沒有做完,請您心慈,再給臣女半刻鐘的時間。」
「憑什麼?你……」佛川仍舊盛氣凌人。
「公主殿下不會怕手下看不住我一個弱女子?」殷樂語氣中有些挑釁。
「放肆!殷樂你好大的膽子?這可是佛川公主!你敢違抗旨令?」
「付桑年,我與公主說話,你又是什麼身份插話?」殷樂厲聲質問佛川公主身側的女子,面上儘是鄙夷,眼神中冷冷冰冰的。
「你,你快點,盯緊她!」佛川心裡顫了一下,鬆了口,她早就聽聞殷府的小姐性情,真怕她做出什麼不要命的事來。轉念一想人已經抓住,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便大大大大方方給了一個時辰左右。
付桑年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表露出來,只能忍着氣也等着。
殷樂在臉側駭人的疤痕上畫了一朵極為妖艷的鳳尾花,她幾近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唐世澤的臉龐,弱弱的問道:「世澤,你說我值得嗎?」
唐世澤身上的毒已經引到殷樂身上,受到冰冷的刺激,眉頭微微一顫。
模糊間看到一個身形極為熟悉的女子被一群人壓出屋外,而他唯一記憶深刻的是那女子臉上艷麗奪目的紅色的花,還有那說不出熟悉還是不熟悉的香味。
極度虛弱的體力使他再次暈睡過去,耳畔聽得女子柔聲道:「世澤,現在只剩我了。」
待浩浩蕩蕩一群人離去,已經幾近天亮。
習大夫被逼着喝下藥湯不能再開口言語,被挑斷了手筋腳筋丟棄在這藥舍之中。
「滾開!」一聲男聲傳進來,大牢外是兵器打鬥的聲音,見到來人,佛川一把丟掉手中的火烙。
「瑾修哥哥,我,」佛川一時間說話結結巴巴。
「世子爺,這是大牢,您可不能亂闖。」付桑年搶在前面解釋。
「難道你一個青樓老鴇的女兒就能站在這裡?滾!」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付桑年,連忙扶下殷樂,將人抱在懷裡,蓋上披風,轉身便要走。
「世子爺這是幹什麼?殷樂可是幹了綁架的勾當,是要……」不等她多言,陸瑾修的劍已經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傳來陣陣疼痛。
「公主,公主,救我」付桑年慌了神,佛川這才緩過神來,正準備開口,便見陸瑾修扔了劍,大步邁出大牢。
「公主若是有事,來平淵王府商議。」陸瑾修停下步子沒有轉身說道,然後就出了大牢,上了馬車。
殷樂被折磨的渾身是血,顫顫巍巍抓住了陸瑾修的衣服,弱弱道:「好疼」便昏在了陸瑾修的懷裡,陸瑾修眼中是心疼,手抱的更緊了。
回到王府里,陸瑾修守在門外,看着一盆盆血水從房子裡端出來,陸瑾修眉頭緊皺。
良久才見大夫從屋子裡走出來,面容有些擔憂。
「世子,這位小姐傷的很重,不久經歷人事,又身染重毒,剛剛又受了大刑,在下剛剛為小姐止住了血,這會就去抓藥,過一個時辰讓姑娘服下。」
「有勞,那身上的毒可有解開的方法?」陸瑾修還是極為的緊張。
「此毒還沒有滲入五臟六腑,在下為小姐施針幾次加上藥物控制,便會清除很多。」
「不能徹底根除嗎?」陸瑾修抓住大夫的醫袖,急迫的問道。
「此毒極為罕見,在下只能控制毒性不危及性命,不過世子給在下一些時日,在下定會尋得法子。」大夫看陸瑾修稍稍鬆氣,神色緩和下來,便行禮退下。
陸瑾修揮退眾人,自己走進房中,殷樂面色仍舊蒼白,還在昏睡之中,陸瑾修疼惜的撫摸着殷樂臉側的鳳尾花,用身側的溫水淋濕毛巾,輕輕擦去,那駭人的疤痕逐漸出現。
經養了幾日,殷樂身上的傷口癒合的差不多了。
殷樂在院子裡獨自閒轉着,陸瑾修取了披風為她披上。
「身子剛好,別着涼了」陸瑾修柔聲道。
「嗯,多謝世子。」殷樂露出笑容,如今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是卻有了血色。
這聲世子,陸瑾修心裡聽着着實不舒服,旁人這般叫也就罷了,為何她也這般生分?
「殷府一切安好,待過幾日便送你一同回府。」陸瑾修心裡還是心疼,殷樂雖然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可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要早日找到解藥才好。
「那……」殷樂欲言又止,抬頭看着陸瑾修,眼裡滿是期盼。
「唐世澤醒了,你不必擔心。」陸瑾修心中一陣刺痛,尋了個藉口便出了院子。
殷樂望着那個離去的身影,心中有了一絲動搖。
「唐世澤,你若有良心,就將衫鐔草給我,殷樂要用它救命的。」陸瑾修身上沾着血跡,提着劍指着眼前的男人。
此時的唐世澤已經沒了記憶,揚言自己馬上和付桑年成婚,不記得什麼殷樂。
殷樂正趕過來,聽到此話。一口血便吐了出來,雪白的狐裘上血跡極為的刺眼。
「樂兒,你怎麼來了。」陸瑾修連忙扶住差點暈倒的殷樂,殷樂笑了笑擦掉嘴角的血跡,對陸瑾修道:「世子,我們回去吧,不必要了。」
「胡說,那是救你的藥,就差這一味了。」陸瑾修面上帶着着急,語氣中還有些自責。
「不了,沒有意義了。」殷樂掙脫陸瑾修的手,眼淚順着眼角劃下,一步一步踏出院子。
「唐世澤,算我求你。」陸瑾修竟然跪在了唐世澤面前,殷樂猛的回頭,便往回跑。
付桑年從屋裡出來,挽住唐世澤,唐世澤一臉柔色的看着付桑年,眉宇間還帶着擔心:「外頭有風,別着涼了。」
「付桑年,你要什麼都行,把藥給我!」陸瑾修眼鏡猩紅衝着付桑年道。
唐世澤將人護在身後,厲聲道:「世子爺這是做什麼?」「唐世澤,把藥給我。」陸瑾修一字一字的說着。
「世澤,這藥是唐家的祖傳之物,不可輕易給人,可是他們這般可憐,我心裡也……」付桑年一副同情的做派,「你就是心太善了,既然你於心不忍那就將藥給了吧。」唐世澤言語間儘是寵愛。
「這樣,世子若真實意求藥,就替世澤挨這家法,也不多,不過五十大板。」付桑年挑釁的看了眼殷樂。
殷樂沒有反應,當她看到付桑年臉上那朵妖艷的鳳尾花時,就明白了一切。
「世子,走吧。」殷樂沒有落淚,拉着陸瑾修就要往出走。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