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感激地看着他,做了個阿彌陀佛的手勢:「道長,你真是善解人意,雪中送炭。」
他估計被我的話逗笑了,「凌居士的確挺有趣的。不過,下次可別行錯禮了。」
我被他這麼一提醒,才想起,我似乎犯了一個錯誤,我在道教的地盤行佛教之禮。
難怪我抽籤跪拜之時,他問我是不是第一次抽籤。我以前的確來過一次,不過,我並未這麼虔誠地叩拜,是被我媽拽進去的。
我尷尬地撓撓頭髮,呵呵地乾笑:「我是第一次這么正式地拜訪道觀。」
他笑吟吟地沒有多餘的話,我怎麼覺得在他面前我這麼囧!
我跟在他身後到了齋堂,齋堂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賢雲齋,這裡不算大,總共能容下十來張小桌。
我在門外續了齋飯的錢,進來的時候,周恆已經為我準備好了飯菜。雖然是粗茶淡飯,但看着還不錯。
他招呼我:「凌居士,中午就這些菜,你隨意。」
「道長,已經很不錯了。」
安頓好我,他並沒有和我一起吃,而是告訴我,他是和師兄弟們一起吃飯。這個點,還沒到他們吃飯的點。
這頓齋飯吃下來,我意外的覺得很舒心,即使青菜蘿蔔,白菜豆腐也別是一番滋味。
我把碗筷還到食堂阿姨處,笑眯眯的胖阿姨,對我說:「你和周道長是朋友吧?這裡還有銀耳湯,你要喝嗎?」
我有些意外她這也熱情,我沒有辯解,只是笑笑:「謝謝您。」
「周道長很少帶朋友來觀里。」
胖阿姨說話的語氣讓我很難為情,怎麼聽說這話中別有意味。難道,在她看來道士有女性朋友倒是正常的事情!
我笑得很勉強:「請問青雲觀索道關閉時間是幾點?」
「哦,5點30就關閉了,看今天這個樣子估計5點就關了。」
胖阿姨的話說的沒錯,此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本以為午飯後雨會小一些,沒想到比之前更甚。
我站在齋堂外,看着大雨傾盆而下,心裡很是焦急。這樣下去,今晚上,我不得在青雲觀過夜。
我拿着手機拍一張雨中的青雲觀,本來是想發個朋友圈感求救。
沒想到被雨水渲染的院子,拍下來竟很雅致。
突然,我腦袋像被什麼衝擊一般。
中式風格?意境?此時的青雲觀不就是很好的靈感來源麼?
我迫不及待地跑過去,站在台階處,興奮地巴不得馬上跳進院子,好好欣賞每個細節。
這裡,每一株植物,每一塊石頭......甚至連雨滴從屋檐上掉下來的角度,都恰如其分地融入青雲觀。
這就是意境-禪意。
我情不自禁地踏下了台階,欣喜不已,我似乎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還下着雨呢。」
處於興奮狀態的我,被人一把抓了回來。
抬頭便見頭頂上一把黑色的雨傘,寬大得足夠容下兩個人。
是周恆,他擔心地問我:「這麼大的雨,你跑去院子裡做什麼?」
我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覺得自己魔怔了,又覺得很好笑,便呵呵地笑起來:「我想,我這次沒有白來。」
他無奈地說:「從沒見過你這樣的香客。」
「我也從沒見過你這樣的道長。」
隨後,我們兩人笑了起來。
我發現和周恆聊天特別舒心,他身上淡然的氣質,溫和的語氣,悄然間便能讓人放下煩躁,變得平心靜氣。
這大概就是修行之人和我們凡人之間的不同。
我用手抹着頭髮,興奮地告訴他:「道長,如果今天的簽文靈驗,我會來還願的。」
他收好傘,語氣仍是溫和:「希望你能如願吧。」
「道長親自解簽,肯定的啊。」我不知道為汪如是說,本來從不相信抽籤算卦的我,此時心底竟也點點動搖。
我指着院子一處,問:「對了,那個盆景叫什麼名字?」
他順着我指的方向看去,耐心地說:「哦,六月雪,盆景里常用的植物。花期很長,很是常見的,只是觀里這株的品種比較少見,是一位香客捐贈的。」
他懂的似乎很多,見我對院子很感興趣,他便領着我,圍着廊檐,一一介紹:「青雲觀始建於唐朝貞觀年間,庭院的格局一直按照原來的樣子在翻修,未曾做改動,在風水學和建築美學上是很考究的,所以莫名而來的遊客很多。這是龍柏,四季常青。那邊的是曼陀羅,紅色的叫紅楓......」
我打從心底對他產生了佩服,周恆雖是個道士,卻是個博學的道士。從他的談吐中不難了解他自身的修養。
說來慚愧,我雖是做園周設計的,但對於植物配置方面卻是不足。他說的這些都是中式園周中常見的植物配備,可以說是給我上了一課。
「周道長,你今天對我的幫助真的挺多。」我由衷地感謝他,並且打從心底里生出敬畏之心。
他明顯愣住了,隨即波瀾不驚的說:「舉手之勞。」
雨,此時也漸漸小了下來。我不能在再逗留,否則真的趕不回城裡。
「這把傘能借給我嗎?」
他看着廊檐,說:「看來這雨是不會停的,這會,你帶着傘下去,應該能趕上最後一班車。」
我接過傘,他纖長的手指划過傘,有什麼東西被激起,一陣漣漪。
「謝謝道長。」
他對我淺笑,有風吹來,撩起他的袖袍,我又聞到那股淡淡的檀香味,沁入心脾。
「雨天路滑,我還是送你下去吧。」
我以為我聽錯了,錯愕地看着他。
他解釋說:「上次有個香客就是雨天一個人摔在下山的路上,幸好被人及時發現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哦了一聲,沒有推辭,可卻感覺都臉微微的燙。
很奇怪的感覺,和一個道士撐着傘,走在石板路上。
雨滴打落在傘上,傘沿滴落的水珠,滴滴答答,就像是敲在我的心上,微妙,不可言。
一路上,我們的話很少,不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三句。每次拐彎的地方,他總是提醒我小心,並要他先過去,我再過去。
短短一個小時的路程,可能走了一個半小時。
到了索道,心中頗為過意不去。
讓他送我這麼遠的路程,實在是辛苦他了。
從靈崖山回來,我已經精疲力竭,蓉城這邊並沒下雨,所以下了車,這把碩大的傘在我手裡反倒有點怪異。
我握着傘,似乎還能感受到周恆的氣息。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道士?
周恆給我的印象太深刻,在物質橫流的社會,他無疑是個另類。
我從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塵世的複雜,看着那雙溫和的眼睛,仿佛這世間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回到家,我倒進沙發里,打開微信已經有數十條未讀信息。
我點開杜宇威的對話,他發給我的是明天和客戶見面的時間地點。順帶問了我今天在做什麼,還不忘炫耀自己正在無邊泳池酒店逍遙快活。
我只剪短地回了他:明天見。
杜宇威的電話立馬打了過來:「小萌,準備好資料,千萬得給爭氣啊。」
「我知道。還有其他事嗎?」
「凌小萌,你就這麼不見待我?」
「大BOSS你可是我衣食父母,我怎麼敢。」
「這還差不多。」
「不和你多說,我要忙了。」
『喂喂....』
杜宇威還想找我聊天,我果斷地掛了他電話,氣得他直說員工掛老闆電話這是要反了。
我想儘快把初稿修改得更完美,今天青雲觀發生的事給了我很多靈感,我又把客戶的資料詳細地看了一遍。
眼下,心中的勝算多了一成。
我完全投入到工作中……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