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南方,已漸入初冬,天氣開始轉涼。
周六一大早,我沒有貪婪被窩的溫暖,早早起來洗漱完畢。
鬼使神差,我竟然已經到了青雲觀的山門外。
不知是風吹過來讓我覺得絲絲涼意,還是心中忐忑。我裹緊了襯衣,將心一橫,腳下跨出一大步,踩上這片淨土。
兩年後再次來到這裡,心情頗為複雜。
第一次,是因為我媽硬拽着我來青雲觀燒香算卦。那次,我站在青雲觀的道場,根本連正殿也未進。我不相信燒香算卦真的能讓人改變什麼,對我媽的行為我曾無數次表示抗議。算卦的能信?
其實,多少我心中有些牴觸,如果不是在這裡算卦的事,我現在應該在享受美好的單身生活,而不是被迫天天相親。
可這次,我竟自己來了。
呵!想想,都覺得可笑。
青雲觀在靈崖山的山頂,下了索道也要走上個把小時。
我沿着石階往上爬着,一階一階而上,每一步都一種怪異的感覺。
足足一個小時後,終於到了目的地。
爬山的確是體力活,不容易啊。
青雲觀三字,高聳入雲,威嚴莊重。這種環境,難免讓人心生畏忌。
踩着石階,緩緩而上,便是青雲觀的正殿。仰頭之際,一股莊嚴的感覺油然升起。
我並未點香燭,只是學着香客虔誠地作揖跪拜。
想想也覺得好笑,從不迷信這些的我跑來道觀叩拜。
我四周打探了一番,香客倒是挺多,她們每一個人都虔誠地叩首跪拜,大抵都在乞求神明的庇佑。
而我剛才卻一個字都未乞求,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呢?
也凌是那人的話,也凌是兩年前的那一卦。看樣子,我今天只能空手而歸。
仿佛眨眼間,正殿的香客都一蜂窩散去。我正納悶,抬頭便見進門的右角處,還有兩個女香客。她們正在抽籤,今天解簽的地方人很少。
腳下不聽使喚地走過去,本想湊個熱鬧看看。可我前面一個女性香客拿着簽文走後,便只剩下我一個人。
簽筒里幾十支簽文,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有魔力一般驅使着我上前。
來都來了,不如抽一支?
跪拜,搖簽筒,最後抽出了一隻最長的竹籤。
也像那些善男信女一樣,雙手合十,捧着竹籤叩拜。
「你是第一次抽籤吧?」我抬頭便見那人笑吟吟地坐在正殿的一處。
怎麼是他?前幾日,我相親時遇到的那人。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窗欞外陽光映襯在他青色的道袍上,我霎時有些恍惚。
他是個道士???青雲觀的道士!
難怪,那天我見他身上總有種安然出塵的錯覺,原來,他是修行之人。
我就這樣驚訝看着他,半晌才問:「你,你是道士?」
他點頭,「凌居士只抽籤麼?」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回過神來。到他面前坐下,把手中的竹籤遞給他。
他認真地看着我的簽文,而我卻認真地看着他。
很難想象喝着咖啡的帥氣男人轉眼之間變成了道士。戲劇性的一幕就這樣出現了。
「道長,這簽靈麼?」我叫他道長,其實他很年輕,我實在想不出其它的稱呼來。
「道法自然,心誠則靈。」
他起身在旁邊的木匣子裡拿出屬於我的簽文,他做事有條而周道,和這道觀倒是很合宜。很奇怪,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心中便會特別安穩?
「三十一簽,中籤。」他骨節分明的指間夾着那張簽文,「這次是求什麼?」
他遞過簽文給我,我仔細看着:事到心頭割似刀,不如忍耐莫強操。任他車馬團團轉,局勢雖贏着不高。
「還是求姻緣?」他坐在我對面,眉眼之間的淡然,反叫我覺得自己的確是俗人。
到這裡來的人,哪個不是滿腔心事?我也不過是好奇,甚至可以說無心之舉。
我笑笑,找了個理由:「不是,工作上遇到點煩心事。」
「從簽文上看來,還不算很糟糕,事在人為,凌居士不必這麼煩惱。」
接下來他大抵講了一些經文上的解釋,意思不過是凡事水到渠成,不可操之過急。
這樣聽下來,我心中倒生出幾分安寧,也凌事情會如他所解的那樣吧。
「多謝道長,還有上次的事。」
他淺笑,眉目柔和,道袍穿在他身上也是如此賞心悅目。
「凌居士客氣了,希望能幫到你。」
談話間,外面已經下起來滂沱大雨,香客也都散到一旁躲雨了。一場突如奇來的雨讓我只能駐足在此,因此也了解了一些關於觀宇的事。
我和他閒談了起來。
「道長,你會抓鬼麼?」
他明顯一愣,搖頭。
這麼傻的問題我還問,而後,我捧腹大笑了起來。
「那你會算卦?」
他:「算卦是要有資歷的師傅才能的,我們平時不算卦,也不抓鬼。功課修行就是我們的日常,就像你們上班族一樣。」
他身上籠罩着一層柔和的氣息,這世界上還有這般不染塵世的人。此時,我心中頓生幾分敬意:問「道長怎麼稱呼?」
他:「周恆。」
我:「周道長,我該這樣稱呼你麼?」
他淺笑:「隨你意吧。」
「你們道士也喝咖啡?」我托着腮,一邊望着門外的雨,一邊說:「上次見你喝的咖啡,所以很好奇。」
「平時我們主要喝茶,咖啡只是偶爾喝喝。」
雨還是繼續下着,只是小了一些,並沒有停下來的徵兆。
我有些不耐煩了,起身走到門口的走廊上。
「凌居士着急着回家?這個季節靈崖山的雨怕是不會停的那麼快。」
他起身緩緩過來,伴着風,我聞到淡淡的檀香味。
我們並肩站着,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伸出去接住一滴水珠:「今天的雨可能會持續到傍晚。」
此時,觀宇中很清淨,幾乎看不到香客。這正殿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心中怪怪的,我莫名幾分急躁。
這樣下去,我會錯過最後一班回城的班車。
「上次的事解決了嗎?」
唔!
我抬頭對上他那雙柔和無邊的眼睛,他還記得相親的糗事。
我的臉莫名地紅了一團,擺手,忙說:「這是個長期的戰線,哪兒那麼容易解決。」
他明了:「你母親也是擔心你。」
這我自然知道,眼看着我還有六個月就滿二十五了,我媽能不着急。
「就是在青雲觀算的卦,也不知道是你們哪位師傅算的。」
我頗有些懊惱,如果不是那次,我媽來蓉城看我,硬要拉着我青雲觀,我怎麼會這麼悲催?
他頓了頓,眼神有一絲驚訝,但沒有回答,嘴角倒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姻緣天定,凌居士一定會遇到他的。」
我訕訕笑笑:「我媽也能這麼想就天下太平了。」
眼看着午飯時間到了,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下山的路,雨天較為濕滑,而我傘也沒帶,如果這樣下山,無疑會成落湯雞。
他看出我的困窘,一邊收拾着桌案上的東西,一邊對我說:「觀里中午有齋飯,你不嫌棄,我帶你去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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