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滿一個月,看準時機下手。
還能動彈的老年人,也日漸衰敗,在我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下。
我按照天數算錢。
我的時間,就是閻王爺的催命符。
掐準點,要人命。
這一次,是老太太。
她只有一個女兒已經成了家,孩子又在上學,無人可以照顧老人,
只能丟在老房子請我照顧。
我嘴裡應着「誰都不容易,老人也不想拖累子女」之類的話,
其實內心在冷笑,你們這些人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想着老人早點死,你們才好輕鬆過日子。
我挑了初五,天朗氣清,準備送老太太上路。
我照舊套上新枕套,蓋在老太太臉上,面色平靜地坐了上去。
我一邊扇扇子一邊和老太太聊天,說了些什麼都忘記了。
無非是我苦命的身世,我早死的爸媽,我被男人騙,我無依無靠,註定了老無所依……
我讓她好好上路,這些不孝子女沒有什麼好留念的,不如早死早超生,重新做人。
做完了一切,我熟練整理現場,吹着口哨拖地的時候,警察和老太太女兒破門而入,當場把我壓倒在地——我被警察反剪雙手動彈不得,臉死死貼着濕漉漉的地面,茫然地看着蜂擁進來的人。
警察拍照取證,老太太女兒拿出視頻交給警察,她衝上來打我,一邊打一邊質問我:「你還是不是人?!我媽一個不能動彈的老年人,你怎麼能下狠手殺她……」
警察攔開她,讓她不要激動,我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一臉驚愕:「你請我來,不就是送你媽上路的嗎?」
她狠狠一巴掌扇我臉上:「你這個畜生!我希望我媽長命百歲!」
她抱着老太太的屍體嚎啕大哭,幾欲暈厥。
我看着痛哭流涕的她,一時間,又分不清她的傷心是真是假了。
我徹底懵了,喃喃道:「我有什麼錯?我不是你們雇來殺人的嗎?不然為何你們這些子女一兩個月都不來一次?為什麼你們對老人的死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這不是行業規矩嗎……不想伺候老人的,就會找執死雞保姆下手……難道不是默認的嗎?」
老太太女兒尖叫一聲,兇狠地撲過來,要我給她媽償命:「你這個心狠手辣的畜生!我媽一個人把我帶大,辛苦供我上大學。我老公死了,她心疼我一個人又要帶孩子又要照顧她,自己偷偷去養老院,堅決不和我一起住……要不是癱瘓了,她都不會回來!我女兒開學就住校了,我就可以把我媽接回家了……我們兩娘母一直相依為命,我媽答應我要活到一百歲的,我還沒有帶她出去旅遊過,她念叨了好久要去看天安門……你把我媽還給我……」
我任由她抓扯着我的頭髮,扇打着我的臉,真奇怪,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兩個警察合力才把悲痛欲絕的她拉開了,分開前還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臂上,像一頭悲憤的野獸。
我看看老太太的屍體,又看看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她們的眼睛真像。
老太太的床頭掛滿了她和女兒的合照,從嬰兒到大人,孩子在一點點長大,她的頭髮一點點白了。
時光就是這麼無情,我的媽如果活到現在,也是滿頭白髮了。
突然,我就想不起我媽的模樣了。
難道這次,我真的選錯了人?
老太太不應該死的,她還沒有去過北京呢。
我拿出褲兜里的手機,想要刪除自己和老太太的合照,被警察一把搶過。
他一張張翻着照片,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老太太女兒和另外一個警察也沖了過來——我和二十多個老年人,臉貼臉,頭碰頭,親昵的合照。
我笑顏如花,他們緊閉雙眼。
我像個真正的孝子賢孫,把殺人時光定格在了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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