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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從傍晚開始，我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拉黑一個，又進一個。
透過宿舍窗簾，樓下顧暝站得比青松還直。
仰頭射來的視線又冷又怒。
好像比我還委屈氣憤。
不想打擾舍友，等到電話再響，我乾脆接通。
「什麼叫膩了？……」
「夏曉星，你給我解釋一下？」
「我們才談多久？你耍我是不是？」
不待我開口，對面連珠炮似的發問，聲音又氣又急。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答。
「就字面意思，沒感覺了。」
「沒感覺？」
顧暝似乎很受打擊，怔怔地重複，咬牙切齒地低吼。
「不是說得到就不珍惜，你都還沒得到老子？」
「是因為那天大冒險沒親你，所以你跟我鬧脾氣？」
原來他也感覺到了，只是即使察覺，也不在意。
我自嘲輕笑：「也許吧。」
「你下來，我們談談。」
「沒必要。」
「一個吻而已，有必要鬧分手？」
「一個吻而已，你都不願意給。」
對面頓了下，然後傳來氣極的冷笑，篤定又惱怒。
「哼，你果然只是看上老子的皮囊！」
我破罐子破摔。
「對，沒錯。」
「可就是皮囊，我都得不到，要你何用？」
「就這樣吧，別再打電話了，我高攀不起。」
將手機一扔，往床上一趴，我忍不住流出眼淚。
王八蛋！
為什麼認定我只喜歡他的外表？
我明明還喜歡他的聰明、風趣和體貼。
就因為我忍不住想跟他親近嗎？
可他自己又是怎麼個渣樣？
算了！反正分了。
分了好啊，很快我又是生龍活虎的女大學生。
我這麼安慰着自己。
可心情還是低落，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
戀愛經驗豐富的老幺建議我開始一段新的戀情，還說幫我介紹，我表示沒那心情。
下午選修課，我蔫蔫地趴在桌上。
教室里忽然響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抬頭，我跟顧暝四目相對。
自那天之後，他就再沒找過我。
我們大概一周沒見了。
他冷淡地盯着我，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隱藏着一股狠勁。
我面無表情地低下頭，拿出一本書攤開。
顧暝也選修了這門課，但以前他嫌簡單經常不來。
可今天為什麼會來？
餘光里，前面那個身影剛一落座，就有女生過去搭訕。
我們分手的消息傳開後，可以想象他又變成怎樣的香餑餑，之前不少人就表示我這樣的可以，那她們也行。
一個扎着雙馬尾的萌妹跑到他跟前，紅着臉舉着手機。
顧暝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轉頭。
張揚的視線毫不掩飾地看向我。
我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他臉色變冷，掏出手機加了微信。
萌妹開心得捂嘴尖叫。
心口傳來陣陣刺痛。
明白了，他今天來就是專門來膈應我的。
接下來一整節課，我都目不斜視，沒再看他一眼。
下課鈴一響，收拾東西就走人。
一旁老幺拱了拱我，我抬頭，正迎向顧暝直勾勾看來的視線。
一副糾結猶豫氣惱不定的模樣。
三秒後，他站起身，似乎要向我走來。
「顧暝——」
一道嬌俏的呼喊突然響起，穿着紅裙的女孩像只蝴蝶翩然而至，親熱地挽起他的胳膊。
「怎麼這麼慢？走，請我吃飯。」
我緊緊抿唇，拎起包頭也不回地從後門離開。
一路上，老幺都在喋喋不休。
「那就是顧暝的白月光？那你真沒戲了。」
「這美女我認識，隔壁 S 大的校花，才貌雙全，家世顯赫，追求者比地里的韭菜還要一茬接一茬，咱真比不上。」
「不過顧暝什麼意思，吃着碗裡想着鍋里，把你當備胎？為白月光守身如玉？那也真夠渣的……」
「你說給我介紹男朋友還算數嗎？」
我悶聲打斷她。
「當然。」
老幺立即化身老鴇：「我男朋友的學弟，乖巧熱情小奶狗，主要身材也棒……」
「行，就他吧。」
我匆匆敲定，加快腳步往前走。
仿佛走得稍慢一點，晚風就會把眼角的濕意吹落。
老幺這次還算靠譜。
介紹的男生的確不錯，高高的個子，皮膚白皙，眼神清澈，笑起來還有可愛的小虎牙，是個陽光開朗的小奶狗。
和顧暝那種野生藏獒完全不同。
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提不起興趣。
「姐姐，你要喝什麼？」
飲品店裡。
沈浩宇打開手機點單頁，熱情地請我喝飲料。
不忍拒絕他的好意，我湊過頭去。
店門被推開，顧暝一行人走了進來。
「哎呀！那不是誰嗎？這麼快就有了下一任？」
「看起來很乖的軟妹，這無縫銜接的速度可以啊。」
「嘖嘖，暝哥，你不行哦……」
「滾！」
顧暝一聲暴喝，其他人立即沒了聲音。
我也沒了心情，讓沈浩宇隨便幫我點。
心想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運氣真差。
顧暝他們走到旁邊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後背有股涼颼颼的視線。
不一會兒，沈浩宇端着飲料過來。
「姐姐，嘗嘗這個新品。」
他笑着遞過來，我剛要去接。
「她腸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一道沒什麼感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沈浩宇手一滯。
我若無其事地接過：「沒事，待會兒喝點熱的就行。」
「她也不喜歡芒果。」
顧暝幽幽地說，狹長的黑眸帶着一絲挑釁。
沈浩宇有點尷尬。
「對不起，我幫你換一杯。」
「不用了。」
我攔住他的手，看都不看顧暝一眼。
衝着他甜甜一笑：「人的口味會變的，以前喜歡的現在也會不喜歡，這款我想試試。」
顧暝瞳孔驟冷，臉色變得難看。
拿起自己的飲料，狠灌了一大口。
像是氣得不輕。
我沒理他，悠然喝起自己的飲料。
只是吸了一口，真的好冰。
我脆弱的腸胃還真不一定能撐住。
暖心的小奶狗一直留意着我。
不放心地建議：「要不換杯不加冰的？不然待會兒游泳，會肚子不舒服。」
「……你們要去游泳？」
我還沒表態，旁邊響起失控的低吼。
顧暝瞪着我，眼裡有震驚、憤怒、羞惱和茫然。
甚至還有一絲委屈。
我有些看不懂。
但想起不久前我想讓他教我游泳，他一眼看穿，樂不可支。
「你是想學游泳嗎？是想摸哥的腹肌吧。」
「小腦袋瓜子還挺機靈。」
「別想了，先過了六級再說。」
沈浩宇也看出現場的暗潮湧動。
笑着問我：「姐姐，要不要換個地方？」
「好，我先去下洗手間。」
等我從洗手間出來，突然眼前一花，什麼都沒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拽進角落。
青草味的氣息密不透風地籠罩過來。
顧暝將我困在牆壁和他之間。
堅實的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帶着怒意從齒縫中擠出。
「你才跟他認識多久？就要一起去游泳？……」
「色相就這麼吸引你？你就只對這感興趣？」
我被羞辱得滿臉通紅，抬腳就踢。
卻被他的大長腿牢牢壓制。
「對，我就這點低級趣味，所以配不上你顧大校草。」
「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已經分手了，你有什麼資格管我？渣男！」
我氣得發抖，聲音發顫。
眼淚沒出息地溢出眼眶。
顧暝被嚇住，手足無措地鬆開我。
想伸手幫我擦眼淚，卻又不敢。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狠踢他一腳，轉身跑開。
本來我是沒打算去游泳的。
這本是老幺和她男朋友的約會，她硬要拉上我倆，美其名曰幫我們培養感情。
剛才礙於顧暝在場，我沒有拒絕。
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赴約。
當我裹着浴巾出來，看到沈浩宇健碩的上半身。
嗯，不錯。
可內心毫無波瀾。
不由得暗鬆一口氣，確定自己真不是色女。
可下一秒，又悲從中來。
難道我真的就只對顧暝有感覺？
以後是不是都看不上別人？
頓時崩潰又煩躁，最後找了個藉口，倉皇落跑。
回到宿舍想看書，那些字都在跳舞，想睡覺，腦子卻很精神。
只能出門漫無目的地晃蕩，一圈又一圈。
等到天色很晚，才精疲力竭地回來。
卻在樓下被顧暝的舍友攔住。
「暝哥喝醉了，在酒吧不肯走，一直叫你的名字。」
「還跟人打了一架，人家要報警，求你過去看一下吧？」
「我從沒看他這麼難過，那個犟種我們真弄不回來……」
心頭火「噌」地躥起。
王八蛋！
明明是你又渣又劈腿，擱這裝什麼深情？
我倒要看看你在演什麼聊齋？
憑着一股怒氣，我殺到酒吧。
一進包廂，滿桌東倒西歪的啤酒瓶。
顧暝醉眼矇矓，向來嚴謹的領口半敞，仰靠在黑色沙發上。
叼着半根煙，眼尾上挑，邪氣勾笑。
「游泳回來了？腹肌好摸嗎？」
很好，還能認出我。
「嗯，好摸。」
我走上前，剛想說你發什麼瘋，可以回去了嗎？
他卻突然紅了眼，翻身將我壓在沙發上。
灼熱的大手抓住我的，一把塞進他的衣內。
「那種白斬雞，能跟我比？」
「不要找別人，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受不了……皮囊就皮囊，只要你回來，想幹什麼？老子都答應。」
他抓着我的手，真實的觸感令我神魂俱顫。
一個恍惚，他又開始去解襯衫紐扣。
「如果只有皮囊才能留住你，那就拿去。」
「不過得到不許不珍惜，否則我一定不放過你。」
他黑沉沉的眼底一波又一波的暗潮洶湧，幾乎要將我沒頂。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顧暝，拼命掙扎抗拒。
他在我頸間印下深吻，抓着我的手固執地不肯放。
「真的很過分，竟然說我對你沒感覺？」
「你知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
「你以為，就只有你一個人想……」
他的嗓音和氣息化成牢籠將我困住。
我怎麼也掙不開，急得哇地哭出聲。
顧暝猛然怔住，終於恢復了幾分清明。
他懊惱地坐起，手背擱在眼睛上。
好一會兒，喑啞的嗓音響起。
「……對不起，嚇到你了。」
「先、先回去再說。」
我抖着聲音答。
等回到宿舍，我就開始自閉，連電話都不敢接。
怕接了又犯糊塗。
我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麼面對顧暝。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
奶狗弟弟我是不能耽誤人家了。
於是我去找沈浩宇，跟他說清楚我們不合適。
他覺得很遺憾，說可以做朋友。
我想感情真的是很奇怪的事。
如果我跟顧暝分了，肯定是做不了朋友的。
怎麼又想到他？
他那天為什麼那麼對我？
到底要不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正亂糟糟地想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乍然響起。
「聽到沒有，她說分手了。」
我循聲望去，看到路邊顧暝正擋着一個斯文俊秀的男生，將他的白月光護在身後。
男生哀聲乞求，女孩攥緊顧暝的胳膊。
「煩不煩啊？別再糾纏了，行不行？」
「看到沒，這是我新男友，我真正愛的只有他。」
恍如一記天雷，轟得我搖搖欲墜。
仿佛有所感應。
顧暝猝然抬頭，撞上我蒼白的目光。
我悽然一笑，真想給自己一耳光。
夏曉星，你就是個小丑。
轉身就想逃離，可剛走了兩步。
身後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還有那個女孩的驚呼：「阿暝，你不管我啦？」
「再管，老子就沒老婆了。」
顧暝幾個大步追上，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急急地解釋：「星星，她是我姐姐。」
「呵，沈浩宇也喊我姐姐。」
我完全不信他的鬼話，瘋了似的甩開他的手。
顧暝怕傷着我，無奈地鬆開。
又急聲強調了一遍：「她真的是我姐。」
我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顧暝急了，回頭拖過那個女孩，將她推到我面前。
冷聲怒道：「你自己解釋。」
女孩勾唇壞笑。
「解釋什麼啊？我的好弟弟。」
「如果不想你所有前男友找你喝茶，就給我好好說話。」
顧暝冷冷地威脅。
女孩翻了個白眼吐槽。
「還以為你多牛，一個女朋友都搞不定，還要我出馬。」
轉頭，又換上明媚的笑容，向我優雅伸手。
「你好，我叫錢遙遙，是這渾小子的姐，同父異母那種。」
我震驚，嘴巴半張，能塞下鵝蛋那種。
錢遙遙看我的眼神就懂了。
「他跟他媽姓。」
「弟妹，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你，你小時候在金陽光幼兒園上學，小名叫小星星，對吧？」
「你可以走了。」
不待她說完，顧暝不耐煩地趕人。
錢遙遙一邊被推走，一邊回頭衝着我嚷。
「弟妹，你多擔待着點。」
「我這個傻弟弟看着浪蕩，其實古板得很，主要受他媽影響。」
「不過人肯定好用，又帥又深情，入手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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