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西北腹地向來不缺日照,即便是瑟索的冬季,直愣愣照下來,也能在人身上灑下一層煦暖。可這晴好的白日並沒有讓柳帶雨感到半絲暖意,骨頭裡反倒沁着些寒涼。她眉頭緊鎖,似一團迷霧橫亘在眉間。
前幾日,秦香館遞來的消息——睡美人在黑雲莊。黑雲莊是江家的祖業,不過是租給佃戶做些地里的活計,到年尾了再收收租。江家最大頭的銀錢向來是在礦業和邊貿,所以像黑雲莊一線的莊子,只為自家私庫年年有糧食存貨。在江家的地頭上做皮條生意,若沒有江獨明的首肯,柳帶雨是不信的,量莊頭也沒有那個膽量。若真是如此,那買賣背後做主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江獨明了。可是為什麼呢?柳帶雨着實想不明白。江獨明作為城主,若想斂財,大可光明正大地去做買賣,何苦做拉皮條的勾當。是江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江獨明的確在謀劃什麼?柳帶雨只盼派去黑雲莊的人能快點帶回有用的消息,她直覺似乎有哪一步棋走錯了。不過,走錯一步棋的,當不止柳帶雨一人。
冥水城五年一度的祈雨大典在即,江獨明忙得腳不沾地。對於西北大漠,春分祈雨是重中之重,但若年年舉辦,就太過勞民傷財,故定下每五年舉辦一次。這是江獨明繼任城主後,頭一回舉辦如此大規模的儀典,介時不僅全城百姓會集結,更有四方來客拜禮,是絕佳的造勢機會,所以不容有失。為此,江獨明抽調了手下所有得力之人,投入到各項籌備事宜中去,其中就有原先派去暗中跟着柳帶雨的人。也正是這個決定,讓秦香館的人從一個喝懵了的色鬼嘴裡套了話,隨後順藤摸瓜,查到了黑雲莊。
舉辦祈雨大典的雨師殿,距離黑雲莊不過二十里地,若不好好利用一番這天時地利的條件,倒是白白浪費了那些送上門的「錢袋子」。思慮再三,江獨明下了兩道暗令:先是停了孽海情天的生意,命人好好給美人兒們調理身子,以免到時候受不住折騰;而後,他又讓莊頭招攏一批臨時僕役,等着在大典期間伺候來客。趁此時機,秦香館的人順利入了黑雲莊。只不過,莊裡的看守都是江獨明精心挑選培養的,想要探查出些蛛絲馬跡,可不是一日之功。
距離祈雨大典還有一旬,已經有不少賓客落宿冥水城了。按照孽海情天一貫的規矩,客人要先付賬後尋仙。對,他們管這檔子事兒叫尋仙。到了約定那日,會有車馬上門接駕,客人需得蒙上雙眼,直至抵達孽海情天的廂房方可解開,而香榻美人早已恭候多時。
【緩慢倒水的嘩嘩聲】
小廝:「這裡有一藥物,你且拿去服下。」(遞出)
睡美人:(不接不說話,檢查藥瓶後注視着對方)
小廝:「這是羽扇熬製的濃汁。"
睡美人:「有毒?」
小廝:「無毒。」
睡美人:「那為何...」
小廝:「世人只知睡美人是難得的情藥,卻鮮有人知,它亦是毒藥。睡美人同羽扇相遇,便成了罕見的蠱毒。」
睡美人:「蠱毒?」
小廝:「對,蠱毒。很快便是祈雨大典了,介時便是行事的好時候。」
睡美人(沉默片刻):「我...會死?」
小廝:「怎麼?你怕死?」
睡美人(自嘲):「我如今這副樣子,不比死了更可怕?只是...你,話未說全。」
小廝:「放心,我既說了助你出去,便不會食言。我可還等着你幫我取江獨明的性命呢。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時機成熟,我便會全盤相告。現下,做你該做的事。」
小廝放下藥瓶,那聲清脆不僅敲在了桌上,更敲在了心上。睡美人拿起藥瓶看了良久,緩緩抬起手打開了瓶塞,裡頭瞬間飄出一縷甜膩,在光線之下湊近細瞧,更是能看見幾點亮光。生者寄也,死者歸也,若能向死而生,也不白白往鬼門關走上一遭。
睡美人仰首,正好撞進一道天光里,襯得她的臉色比往常更是煞白。她一飲而盡,猛地回正,用力盯着銅鏡里的自己,嘴角滲出了一絲來不及咽下的猩紅漿液。飲鴆止渴啊!
聽到屋裡傳來瘮人的笑聲,院子裡巡視的看守都不覺感到一陣寒慄。
看守1:「這美人兒不會是瘋了吧?」
看守2:「瘋了不也還得幹活兒,再說了,瘋批美人說不定玩兒起來更得勁兒呢!哈哈哈!」
看守1:「哈哈哈!對對對!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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