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傳來祖母罹患重病的消息時,我剛步入職場不久。醫生拿着報告單告訴我們:癌症晚期。
我當時對此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算不上痛快,也談不上悲傷。
父親的反應則與我完全不同,強烈而直接。在得知消息後不久,原本依稀見白的髮絲似乎幾個日夜之間被愁緒渲染漂淡,不知是歲月突然留下的痕跡,還是對母親病情深切的憂慮與不舍。
他常常獨自坐在屋頂的圍欄邊,望着遠方默默無言,從背影也能看得出無措。
手術切除了原位病的病灶部分,但多數惡性細胞已經轉移到周身各處,沒辦法做到百分百消滅。父親與祖母商議之後,放棄了化療手段回家調養,只是吃些偏方和救急用的止疼藥。
祖母雖然身體虛弱,但精神狀態卻出奇地好。她似乎突然就能感受到親情和家人的重要,竟破天荒地在鄰裡間誇讚起我來:
「我的孫女兒,是一個頂好的娃子。她比誰都能幹,又孝順,各方面都把我照顧得很好,比我那些個兒女,可管事多了。」
言辭間,還不忘拿其他人做對比,得眾人一致贊同。
對於祖母的誇讚,我內心並無波瀾。在我看來,照顧生病的年老之人不過是責任,何須過多張揚。但這份孝心,卻悄然間在大家庭中為我贏得了更多的關注和認可。於是,父親母親更是加倍積極地為我張羅婚事,希望我能有一個好的歸宿。
媒人們聞風而動,一個個口若懸河,將男方家誇得天花亂墜,就好像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了那戶人家,對於缺點總是能避則避。母親被哄得開心不已,而我卻在這場看似熱鬧的相親中,無甚動心。
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已把壓抑了好些年的情緒全數消費了出去,欠了一股子外債。
多年來波折的情感經歷,讓我對婚姻早已沒有了期待,也不願自己一人背負了太多,不敢再輕易涉足另一段關係。
但熬不過他們的催促、遊說,爭不過母親說的那句——我不想死後看着你孤單一人,最終心軟下來。
我選擇了一位農村教師之家的男子,他給人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大方得體,他的父親與我父親有幾乎相同的愛好,這讓父親尤為滿意。母親雖然表情略顯複雜,但考慮到對方的家庭還算穩定,結親後距離也近,還是收下了那些禮金。
婚前交往的日子還算和諧,我倆感情尚可,他也算是個大方上進之人,結親又得家中長輩歡喜,何樂不為。
但也是意料之中的,那些隱藏在日常瑣碎背後的矛盾在婚後逐漸顯現。
在考試失利幾次後,他不再如婚前那般積極上進,對家庭事務的漠不關心,對孩子的疏於照顧,對我算不上體貼,也不會細緻關懷。
公婆墊支貸款出的錢更不知是他真的拿去投資失敗還是被用於不明用途,整個家庭說到底就是雙雙欠債,男不管事,我獨自看天。
那些日子裡,我獨自承擔着家庭的重擔,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孩子,還要獨自吃下因經濟問題而帶來的壓力。
他辭掉了原來的工作去了另外一個城市,我們之間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少,每個月連話也沒了幾句,我全然無所謂。
每每見三五好友到處游耍,採買置換,尤其是丈夫對妻兒的關愛有加,主動擔起責任分擔壓力,心中難免壓抑。
「貧賤夫妻百事哀」,這句話第二次印證在了整個家庭中。
事實也證明,婚姻與否,改變不了一個人孤單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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