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那你還娶親嗎?」
他回我說道:「不娶,怎能娶?若新娘不是阿時,我便終身都不娶。」
他將埋在我肩上的頭抬起,滿眼真誠,卻不見方才哭時應當流出淚。
混蛋段衾南,慣會欺我心軟好騙。
不過我們終究是隔開血緣與性別,在一起了。
那年我十八歲,段衾南二十二歲。
那年的梨花開的極好。
他最終沒有娶親,至於如何退的親,他不同我說,我也未強硬的要知曉。
就這樣過去了好久好久。
我們的相處在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
人前兄友弟恭,人後纏綿繾綣。
幾年來竟無一人發現我們的異常。
那年我二十四歲,深冬時候,我院子裡梨樹的葉子落了,梨花謝了,梨也采來吃了個乾淨,只剩枯乾的梨花枝條掛在枝幹上,光禿禿的,顯得寂寞。
像是在徵兆着將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般。
父親打仗大捷,被百姓們感激不盡。
當今聖上聽信奸臣所言,懼父親深得民心,恐有謀反之心。
待父親從邊境回來後,便直召皇宮,皇帝派太監傳信道是在皇宮小住。
可誰又不知,說是小住,實則是軟禁。
我氣急了這個昏君,便要領着父親的兵打入皇宮,將父親帶出來。
他不許我這麼做,我問他:「那我該如何做,難道放任父親在那個昏君那裡飽受屈辱嗎?」
他沉默了半晌,說:「阿時還小,不該去那裡,哥去,阿時等哥回來。」
我說:「不行,我是嫡子,自然應該是我去。」
他說:「我是長子,是你哥,更是你的男人,你未來的夫君,信我,會將父親帶回來的。」
我說:「不行,你去會有危險。」
他說:「你去便不會嗎?」
我沉默了,這種情況仍誰去,都是九死一生。
我說:「反正你不許去,先不要談這件事了,容我再想想。」
他說:「好。」
聲音很平淡,帶着些不舍。我未多想,我該注意到的,可是我沒有。
我親手推他上了死路,在他將手伸向我時,我卻置之不顧。
當天夜裡,他喝醉了,踉踉蹌蹌的來到了我的房中。
他什麼都沒有說,抱起我,接着便是一個纏綿的親吻。
深情,眷戀,還有不舍。
我感到有水落在了我的臉上,我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奈何剛滅了燈,此刻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
是他哭了嗎?
沒等我多想,腦袋便感到昏昏沉沉的,只有唇上的觸感清晰。
很快我便沒有了意識。
再次醒來,已是兩日後,我看到了父親。
我拽着父親的袖子,焦急的問:「哥呢?」
父親看着我不說話,我知道他如今恐怕凶多吉少,我的心落入谷底,沉入泥潭。
我站起身子,往外走去,父親拽住我,問:「你幹什麼去?」
我說:「我去宮裡找他。」
父親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我,說:「他已經死了,你去幹什麼,給他陪葬嗎?」
得到確切消息的我,眼淚止不住的流,我當時應當發現他的異常的,若我攔住他,他怎麼會死。
是我害死了他。
我說:「父親,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哥他那麼好,文武雙全,而我什麼都做不好。」
父親說:「你是將軍府的嫡子,他是庶子,他為了你,為了將軍府,死得其所。」
我怒視着父親,不信他會說出這種話。
我自暴自棄的說:「我愛他,我知曉他是我的兄長,但父親,我如今已是哥的人了,此生非哥不嫁。哥死了,我便也不活了,去了地底下,我們再做夫妻。」
父親扇了我一巴掌,道:「混賬東西,斷袖之癖到底上不得台面啊,你倆可是親兄弟啊,如此作為成何體統,簡直有傷風化。」
被打的那半邊臉火辣辣的疼,可我卻覺着心中擔了這麼久的擔子終於卸下了。
我說:「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了,正好成全了我去見哥的念想。」
父親撇了我一眼,對下人說:「把少爺給我看住了。」
然後對我說:「你自己呆在這裡好好反省反省。」
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見父親走了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眼睛無神的看着窗外,一截枯乾的梨花枝探了出來。
我突然想到了他同我說過的話,「阿時,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今日我贈你半截梨花枝,給你一個睹物思人的機會。」
他當時的聲音帶着幾分認真,帶着幾分調笑。
我猛的站起,去找那截梨花枝。
記得他說過:「這梨花枝我做成了簪子,也算是定情信物了。」
我當時白了他一眼,說:「送姑娘才用簪子。」
話雖這麼說,我卻將那截梨花枝好好的收着,沒想到今日,竟真的應了他所說的話。
睹物思人,可我生來便不會睹物思人,想念一個人,定是要親自去見的,哥,衾南哥,讓你失望了。
我不能睹物思人了,阿時要親自去找你。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