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個,我們換個話題聊吧,這個太敏感了……」亞佐想趕緊轉移話題,他有種預感,馬上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怎麼?這有什麼敏感的?我們不過是閒聊而已,沒人會在意。」崔克戲謔地瞥向亞佐,覺得他慌張的樣子很是滑稽,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處境。
「不是,我的……」亞佐已經語無倫次了,他甚至產生了逃跑的念頭。
「你的什麼?」
「我的王在看着。」
剎那間,亞佐和崔克互相無聲地凝視着對方,崔克的神色由驚訝逐漸轉變成了恐懼。旁邊跟隨兩側的人們旋即開始驚慌地扭動着身子,數十個頭晃着眼睛四處張望着。
所有人都在原地站着一動不動,最後將眼光統一投向了內質人戰艦停泊的方向,那是一片綠色的天空,隱約可以望見戰艦在太空區域隨着光線勾勒出來的模樣,似乎都是在等待某種無聲的審判降臨。
寂靜無聲。
「別想多了亞佐,咱們……」
驟然迸發出的巨大轟鳴聲從亞佐和崔克身後傳來,時空洞隨着空間被撕開而出現,一個墨綠色與白色交雜的巨人從中徐徐而出,無聲無息。而背後掛着的巨斧上所交織的能量波紋,宛如被封印的混沌宇宙,不知是崔克的親眼可見,還是自己因為恐懼而幻想出來的,他能看見斧頭的刃邊有一隻眼睛,那怪物在張望,嗅聞着主人所到之處的獵物氣息。
「大帝!」
周圍人對自己半跪的場景,對頒薩而言早已是司空見慣。透過所有戰戰兢的人,他一眼就望向了剛才無意說出那句話的崔克,嚴實的戰甲下,誰也猜不到此時的他是什麼表情。莫名升起的一股寒流瞬間將崔克凍住,他就像一尊雕塑,仍由攽薩將他抓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麼?」
攽薩的聲音如幻化出的低沉凶獸,血盆大口已經含住了崔克的頭顱。
「是他!」
「他就是橫掃魔神兩域的攽薩大帝嗎?!」
那些補給站的工作人員們這次是真的大開眼界,這個叱咤宇宙的風雲人物,居然就這麼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個連魔域之主都避讓三分的梟雄,橫掃半個神域的劊子手?
但是,光有這句問話,就足夠他們渾身一震。
崔克被頒薩一把伸手抓住了脖頸,拎在手中對視着。崔克只感覺一個巨大的握力鐵鉗在不斷收攏,他的四肢瘋狂抽動着,奈何頒薩的力量豈是他能對抗的,最終有氣無力的哀求起來。
「帝王,我……我什麼都沒說,我只是在跟亞佐聊天!」
崔克最後的一句話就像從縫隙里噴出來的一樣,聲音大得出奇。
「我不會重複第二遍。」此時的頒薩非常迫切需要知道真相,但身為族人之帝,他必須控制自己的心境。
崔克恍然大悟,他這才意識到為何亞佐會如此緊張,可是他的嘴裡已經沒多少氣了,臉部的顏色正在急劇變化成不健康的顏色,眼珠被勒得突出了一大圈,恐怖又可憐。
「求求您……」崔克用央求的眼神看着攽薩,用手最後無力地拍擊了幾下頒薩舉起自己的手臂。
一聲清脆的響聲後,崔克落回了地上,頒薩直勾勾地俯視着他,像是在給他計時。
亞佐大驚失色,無奈自己只是一個文官,在內質人頂層官職里並不算高,自己的話大帝如何聽得進去。可是他又不願意就這麼看着崔克被折磨致死,只得跨上一步下跪道:「吾王刃下留情!崔克是無辜的,責任在我,請您處置我……」
「能說了?」果然攽薩沒有理會亞佐,見崔克有力氣抬頭了,冷言問道。
「能,能……混沌結晶可能已經不在魔域了,據說已經轉移了。」
頒薩聞言,立刻彎下腰來,他綠色的鬼瞳又距離崔克更近了一步:「去哪裡了,你知道嗎?」
「帝王應該知道兩個結晶即將重逢的流言吧?我猜測就是去了有生命結晶在的地方……別殺我!」崔克恐懼萬分,將手臂擋在了自己的下顎前。
崔克之所以怎麼害怕,是因為攽薩已經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背後,將巨斧從身後拿了起來,幽幽的綠光閃爍在刀鋒上,那刀背上似乎還有一雙白色的眼睛,像比目魚一樣側視着崔克。
「吾王陛下!」
亞佐居然帶着其他隨從一起跪下了。
「刃下留情啊,吾王!他是無辜的,還跪請您放下成見,就權且放他一條生路吧!崔克之前為我們的殖民艦無償補充過大量聚變燃料和弦振動驅動原料,我想他肯定是聽說了您的威名,支持您的霸業,願意依附於您,才如此付出的!而且,宇宙中大部分補給站依舊不認可我們的殖民艦,如果多一個友方補給站,還是這種大補給站,那將是如虎添翼!吾王陛下,還是請您三思啊!」
攽薩懸在半空的巨斧斧刃對向了亞佐,良久,應該是得到了頒薩的指示,回到了他的背上。
崔克再也堅持不住了,看見攽薩終於把他那個唬人的武器放了回去,眼皮一翻,頭掉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攽薩看了他最後一眼,轉過身,用腳輕輕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亞佐示意他起來道:「補充好就返航,航向坐標『審判日』號旗艦。我要你的殖民艦和遠征軍總部匯合,返回太陽系。」
「那能源費?」亞佐站起來問。
「照付!」攽薩丟下一句話後,時空洞再次將其送回了殖民艦中。
當晚亞佐在整理航向的時候,理解了為何頒薩大帝今天會如此大動肝火——他固然知道崔克所統轄的這座能源補給站對於自身軍隊遠征霸業的意義,即便崔克不說,他也會保持理智,頒薩在用自己的氣場逼迫他說出實情。然而實情讓頒薩很是惱火:他的構想,是人為的收集這片宇宙的終極造物主——生命結晶和混沌結晶,用它們的力量重新構建自己想要的宇宙。生命結晶,在他知道了內心人的往事後,果斷來到地球取走了它。然而好巧不巧,神域以為生命結晶還在地球上,又讓靈魂先鋒隊拿上混沌結晶去保護沒有過多傷害手段的生命結晶。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恰好吻合,信息差導致頒薩還在率領遠征軍尋找宇宙中的跳躍點,準備去負二宇樓層魔域維度拿走混沌結晶,而混沌結晶又被悄然轉移至了地球,航向的來回變換讓頒薩和他的手下們都感到厭煩,在宇宙中,每一次航行都需要制定周密的預備計劃,這樣來回改變航程是非常繁瑣的。原本發生的這一切事完全可以騙過頒薩的,可惜崔克的隨口一句話,讓地球再次回到了頒薩的視野。
而且今非昔比,地球將面對的是內質人的整個遠征軍軍團,去年修煞率領的,還只是太陽系方面軍,一個小分支。
B市
「先生,您的目的地Q大學東門到了。」
劉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扭頭看了看窗外的世界,街邊的白樺樹舞動着黃褐色的葉子,像是在朝劉宣招手,可是劉宣現在真的不想出去,外面實在太冷,一想到外面刺骨的寒風,劉宣就想像一隻過冬的栗鼠縮在樹窩裡一覺睡到春天。
掏出手機出示了自己來參觀的預約證明,劉宣成功走進了這所舉世聞名的大學之門,他是有任務在身的——徐博士在哪裡?
即便有徐亦誠給的衛星定位,面對現實的道路他依舊感到茫然。
如果我沒記錯,馬一涵初中時說,這是她最嚮往的大學。劉宣走在來往的電瓶車與行人之間,剛剛下課的時間點,只有他是在往反方向走。劉宣低頭往衛星定位里的坐標前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沉重感。母親和馬一涵被劫持的風波結束後,他也正式從大學輟學,在軍事基地當起了「全職英雄」。但是他從未覺得自己是什麼偉大的人物,只有軀體裡另一個靈魂才是,劉宣為了他,把自己的人生所得全部改寫了。反觀馬一涵,她從來都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去了她最感興趣的化學化工專業,大學也是劉宣考不上的大學。馬一涵不嫌棄自己,可是劉宣嫌棄,他發覺自己越來越敏感,雖然自己比以往開朗了,但是思考的事情也在越來越多,尤其是關於自己的命運,還有刻在骨子裡的自卑。或許自己的活潑開朗只是裝作給他人看的吧。
眼底出現的階梯打斷了他的沉思,劉宣雙手插在衣兜里,抬頭向上方望去,高分子材料研究所到了。
「人臉無權限,禁止入內。」門禁系統發出警告,劉宣無奈地敲了敲門,拿起手機想撥通徐亦誠的電話,還沒打通,徐亦誠已經出現在了樓裡面的拐角,為他打開了門。
「嗯,謝謝?」劉宣試探着。
「不說也罷。」徐亦誠瞥都沒瞥劉宣一眼,就領着劉宣上樓了。
經過上次的事件後,劉宣也不再將徐亦誠視為不可接近、不可褻瀆的存在,他更願意將徐亦誠當成哥哥。然而徐亦誠似乎還是想將他倆的關係控制在萍水相逢之中,他不擅長交際,自然也不會太在乎人際關係。
之前劉宣遞交給他有關戎星者聯盟擬組建的成文書時,徐亦誠內心其實並不接受,他更希望自己繼續做一個只和科學打交道的男人。
可是送走劉宣之後,徐亦誠也在回顧這段遇上艾博的經歷,他明白自己想回到以前已經是不可能了,這將完全是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在自己的幻想和現實中努力分辨着利弊——畢竟有錢又安逸的生活誰會甘心就這麼捨棄了呢?
徐亦誠假設過:自己同意了戎星者聯盟組建的邀請,那麼他的同伴艾博又該怎麼想呢,艾博不是他隨叫隨到的寵物,他們是跨越種族的兄弟關係。徐亦誠想在了解艾博的意向之後再做決定,然而奇怪的是,這幾天無論如何自己用感應石呼叫艾博,艾博從未出現在自己的幻境之中一次。徐亦誠不知道泰坦一族那邊在做什麼,他擔心也罷,也只能空掛念。
「在M市基地,生活的還好吧?」劉宣合上門後,徐亦誠將事先沏好的茶端在了劉宣的位置上。
「嗯,沒。」
「哈哈,挺好。那……」徐亦誠還想問,被劉宣伸出手掌打斷了。
「亦誠,恕我冒昧,我不是和您來話家常的,」劉宣緊緊鎖着眉頭,「時間緊迫,我就直說吧。我希望您能加入我們。」
「我年齡比你大了二十多歲。」徐亦誠放下茶杯,「還有,我是國家最頂尖的材料學家,沒有之一。」
劉宣尷尬地撓撓頭:「抱歉,博士。您看,如何考慮加入聯盟一事?」
「好,我答應。」徐亦誠爽快道。
辦公室的氣氛驟然尷尬起來。
「呃。」劉宣本來就嘴笨,想不出話的他只得將計就計,「那,我跟軍事基地那邊聯繫一下,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後,咱們擇日出發?」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徐亦誠反問他。
「我……忘了什麼?」劉宣不解。
「你能邀請我,但你能請到艾博嗎?」
劉宣幡然醒悟,兩人對視着,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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