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出租屋,我「砰」地一聲甩上門,背靠着門板滑坐在地,心臟狂跳不止。
窗外依舊是一片漆黑,雨是小了些,但剛才巷口那恐怖的一幕,還有那本《還魂簿》在我手中發生的詭異變化,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雨那張淌着黑血的臉……《還魂簿》封面上浮現出的那雙眼睛……還有巷口那個神秘的小女孩……
是幻覺吧?我真的希望這全都是幻覺!
連續加班,精神壓力太大,加上對妹妹的思念……
對,一定是這樣!
我一定是因為太過悲傷和疲憊,才會看到那些……那些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我努力想用理性給自己催眠,但指尖似乎還殘留着《還魂簿》那冰冷刺骨的觸感,鼻腔里也依稀能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鐵鏽腥氣……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宿舍角落裡,我剛扔下不久的那個背包——《還魂簿》就被我胡亂塞在裡面。
不,我不能再自己騙自己了!
那本書……那本書絕對有問題!
我親眼看到的!
我又害怕,又特別好奇,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在催着我。
如果……如果我能把它記錄下來呢?用手機!手機總不會像我的眼睛和大腦一樣欺騙我吧?!
如果那本書真的會再次發生那種變化,我一定要把它拍下來!
我顫抖着,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去,從背包里再次翻出了那本暗沉的《還魂簿》。
我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機,點開了錄像功能。
鏡頭對準那本書。
我伸出手,帶着一種赴死般的決心和壓抑不住的恐懼,極其不情願地,再次觸碰到了《還魂簿》的皮革封面。
「滋啦——」
手機屏幕猛地一花!
刺耳的電流聲從揚聲器里炸開,屏幕上的畫面被扭曲成了馬賽克。
與此同時,腦子「轟」的一下,無數混亂的符號和畫面野蠻地撞了進來!
突然,一個清晰的畫面切入進來:清晨,我的床頭櫃。一張小小的黃色便簽紙,上面用鉛筆畫着一個大大的、線條有些抖的太陽笑臉。紙的下半部分,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老哥,雖然你總是忘記,但今天是你生日哦!禮物藏在你的舊漫畫書里啦!——永遠愛你的搗蛋鬼小雨」。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當時拿起紙條時,指尖觸碰到的粗糙紙面。但這個畫面只持續了一秒,就被無數冰冷、扭曲的黑色符號徹底覆蓋。
不是字,是些扭曲的鬼畫符:一隻鳥在網中垂死掙扎,一條蛇首尾相銜,透着邪氣。還有些模糊的儀式碎片,都指向絕望和惡意。
一隻鳥在網中垂死掙扎,一條蛇首尾相銜,透着邪氣。還有些模糊的儀式碎片,都指向絕望和惡意。
這些東西在封面上閃着暗紅的光,直往我腦子裡鑽,攪得我胃裡翻騰。
手機屏幕閃爍得更厲害了。
就在像素徹底崩壞的前一秒,一張臉,一張我永世難忘的臉,占據了整個屏幕——
是周雨!
她的臉慘白,雙眼空洞,兩行黑色的血淚從眼角蜿蜒而下,嘴角似乎還掛着一絲詭異的、若有若無的弧度。
「啪!」
手機屏幕徹底黑了下去,一股焦糊味從聽筒里冒出來。
我觸電般地縮回手,手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這次我忍住了。
那種熟悉的、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像是有人拿着鑿子在一下下敲我的太陽穴。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發冷,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一種認知被徹底顛覆後的麻木。
畫面錄下來了。
雖然手機可能廢了。
那一瞬間的畫面,那些符號,周雨的臉……這不是幻覺!
該死,這不是幻覺!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下意識地摩挲着那本《還魂簿》的封面,它此刻又恢復了那種死寂的冰冷,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那些符號……什麼意思?!
鳥?蛇?跟周雨……跟她……有關?
我腦子全亂了,一團漿糊!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周雨的平板電腦!
她生前喜歡在上面塗鴉,記錄一些靈感。
失憶後的我,一直沒敢動她的遺物,總覺得那會觸碰到我不願面對的過去。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她的書桌前,翻出了那台落了灰的平板。
開機,輸入她慣用的密碼——她的生日。
指尖在虛擬鍵盤上停住了。她的生日。我腦中立刻跳出另一個畫面:小雨氣鼓鼓地撅着嘴,手裡捏着一張畫了個巨大蛋糕的紙條,紙條被她捏得有些發皺。她把紙條拍在我桌上,聲音清脆:「今天我最大!禮物呢?」我甚至能回憶起她當時眉頭微微皺着,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的樣子。
屏幕亮了起來,我點開一個她常用的筆記軟件。
裡面大多是些風景速寫,還有一些設計草稿。
我耐着性子往回翻,翻到她出事前一周的記錄。
大多是空白,或者是一些意義不明的線條。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條加密的備忘錄跳了出來。
加密方式很獨特,是幾個她自己設計的、類似於象形文字的符號。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些符號……和我剛才在《還魂簿》封面上看到的,有幾分相似!
特別是那個掙扎的鳥形符號!
我顫抖着,嘗試用記憶中書上浮現的符號順序組合了一下,作為密碼輸入。
「嘀。」
備忘錄解開了!
裡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寫下的:
「……它在『觀察』我……不對,是『我們』……」
「……不要相信眼睛……記憶可以被修改……」
「……『遺忘』才是『保護』……哥,如果……」
最後一句,戛然而止。
「遺忘才是保護?」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和「它」的觀察有關?
和記憶可以被修改有關?
周雨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她在害怕什麼?
「它」是誰?
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我忽然想起,我失憶了。
難道我的失憶,和她說的「記憶可以被修改」有關?
愧疚、恐懼、還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弄清真相的焦躁,在我胸中翻騰。
不行,我不能這麼被動。
我需要冷靜。我需要……現實的證據。
一夜無眠。
窗外的天色從墨黑漸漸透出一絲魚肚白,雨也停了,心裡的陰霾卻越發濃重。
那些畫面,那些符號,還有周雨留下的那幾行字,在我腦子裡盤旋了一整夜。
我瞪着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個更具體的念頭逐漸清晰——如果周雨真的變成了那種……「東西」,那她的骨灰呢?
她實實在在安放在那裡的骨灰,總不會也憑空消失了吧?
我猛地想起,安放周雨骨灰的那個公墓,大廳里是有監控的!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但總得試試!
我費力地在網上找到了公墓管理處的電話,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編造了一個「懷疑骨灰寄存處近期有小偷小摸,想確認一下」的理由,詢問是否可以查看特定時間段的監控錄像。
出乎意料,對方竟然同意了,說可以提供一個臨時的遠程訪問權限,只能看大廳的總覽畫面,看不到具體某個格位。
不過足夠了!
拿到權限,我用電腦登錄了那個簡陋的監控平台。
畫面有些模糊,是那種典型的安防監控視角。
我把時間調到就在昨天,我遇到「周雨」的那個時間段,前後一個小時。
快進,慢放,逐幀查看。
空蕩蕩的大廳,一排排冰冷的格位,偶爾有值班的保安打着哈欠走過。
一切正常。
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黑影,沒有詭異的訪客,更沒有哪個骨灰盒自己飄出來。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監控里的一切都那麼真實,那麼……符合常理。
這反而讓我更加毛骨悚然。
如果監控是正常的,那昨天我看到的,又算什麼?
難道……只有我能看到?只有我能感知到?
這本《還魂簿》,這些詭異的符號,周雨留下的加密信息……它們都指向一個我無法理解、卻又真實存在的、屬於「里世界」的恐怖。
而我,似乎就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那個該死的「鑰匙」。
最後一頁被撕掉的《還魂簿》……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是不是就是這一切的答案?
我看着屏幕上那片死寂的監控畫面,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冰冷的《還魂簿》。
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來:
我必須查清楚周雨的死因。
不,不僅僅是死因。
我要弄明白,她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她想告訴我什麼,「遺忘」和「保護」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這本「還魂簿」,它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選中我?
我,又到底是誰?
恐懼依舊盤旋在心頭,但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決心,在廢墟中破土而出。
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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