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亦深應該是個直男。
他不知道怎麼哄我,就只會買路邊阿婆做的棉花糖給我吃。
我嘛,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吃點東西,心情就變好了。
「所以你害怕醫院,也是因為這個?」
他估計想起了我上回在醫院卻匆匆要走的事兒。
「嗯。」我開個玩笑,「別人是不敢去停屍房,我是不敢去 ICU。」
「能看到我的嗎?」
我將他仔仔細細掃了一遍,搖搖頭,「看不到,只有這個人快死了,我才會看見。」
「八九不離十,那個無臉男應該是兇手。至於殺人動機,我同事那邊在審那個女孩的朋友。」邢亦深又從路邊買了袋烤腸,遞給我。
「為什麼和我講這些?」
他瞥了我一眼,「因為你現在也很危險,張依的案子還沒有眉目,你多知道點,總歸沒壞處。」
吃吃逛逛,就回到了貓咖。
「宋妤?」申維從花店冒頭,憂心忡忡,「我聽說,南街那邊出事兒了,正想去找你。」
「我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申維看到了我身邊,臉色變得窘迫,「這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我答道。
邢亦深看我一眼,沒說話。
申維又開始活絡,「剛到一批鮮花,可以挑一點回去。」
「不用了,前兩天你送的,還開着呢。」
申維繼續回花店裡面打掃了。
邢亦深眼神有些古怪,「他總送你花?」
「怎麼?」
他冷哼一聲,「無事獻殷勤,你小心點兒。」
我學他冷哼,「男未婚,女未嫁,你管不着。」
開了門,我拎着袋子沖他擺擺手。
他突然衝過來,有些焦灼,「宋妤,今晚你不能一個人。」
「警察叔叔,你別告訴我,你在耍流氓。」我仰臉看他,笑得人畜無害。
手機屏幕在眼前亮了。
「剛收到的消息,初步屍檢結果出來了。」
「琪琪體內,也有跟張依一致的迷幻劑。」
連環兇殺案。
時隔 14 天。
無臉男的下一個目標,應當是我。
4 月 14。
我總覺得這日期太過巧合。
邢亦深想讓我同他一起去警局,我不樂意,他就決定留宿貓咖。
當着一群貓的面,我把夜宵吃完了,幾隻橘貓纏的直撓地板,我笑着又給它們添糧。
邢亦深一直在打電話。
我吃夜宵,他打電話。
我洗澡,他打電話。
我逗貓,他還是在打電話。
他打完電話,我就準備睡了。
「那個房間,我覺得需要通風。」他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理着床單,「其實我剛剛就想問你,你為什麼要在貓的廁所里,打電話。我還以為,你有這個癖好。」
邢亦深噎了噎,又嗅嗅身上的味道,眉毛擰成了一條麻繩。
「浴室在那邊。」
破天荒,我居然會收留一個男人在家洗澡,還找出了我爸當年的衣服。
箱子裡,幾個零碎的物件。
那是他的警號,指腹撫過凸起的數字,這麼多年了,依舊熠熠生輝。
小的時候,我問過他一個問題,我長大了也當警察好不好?
他當時摸了摸我的腦袋,笑容寵溺,說如果他活着,他會保護我一輩子,如果他死了,也不會希望我重啟他的警號。
說一句實話,我還挺想他的。
浴室門打開,邢亦深紅着臉出來。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浴室里應該不會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
「怎麼?」
「沒事。」他嬌羞地搖搖頭,「穿我偶像的衣服,有點激動。」
我靜默。
「你覺不覺得,現在自己像一個變態?」
邢亦深身形高大,這衣服很合身,能看到結實的肌肉。
我爸當年也這樣,總給我吹噓他是靠着自己的威武帥氣吸引的我媽。
我沒見過我媽,出生的時候,她難產。
後來我爸一個人拉扯我長大,怕我受委屈,那些漂亮阿姨的示好他都裝作不懂。
「今晚你安心睡,我在客廳沙發,有事叫我。」邢亦深總算恢復了正常。
「還有,白天,我們需要寸步不離,你的貓咖需要停業幾天。」
外面漆黑一片,我點點頭。
突然發現,自己還挺有柯南體質的,去哪哪被封,現在連貓咖都要關門了。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我看到了阿雙的死期。
但死的卻是琪琪。
她們調換了電影票。
不難想象,無臉男原本的目標,就是阿雙。
我想到了這點,邢亦深自然也想到了這點。
第二天早上,邢亦深就跟我講了他們一夜審訊的結果。
「密室里原本有三個電影廳,昨天臨時壞了一個,所以老闆讓我們去的二號和三號。」
「無臉男帶走死者,回到一號電影廳實行犯罪。」
「現場沒有提取到任何有效指紋以及生物信息。」
「死者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 10 點。」
「查過阿雙和張依兩個人,並不認識。」
「對了,還有一點,店裡的時鐘快五分鐘。」
我抬眼和他對視。
快五分鐘。
意思就是,我們算的時間,一直是錯的。
所以我們衝進去尋找琪琪的時候。
她已經死了五分鐘。
時間差,足夠無臉男逃跑。
貓咖掛上了歇業的招牌。
給貓咪餵完糧,鏟完屎,我就跟邢亦深去了警局。
警局的氛圍很緊張,估計是省廳來人了,一路上見到好幾個穿白色襯衫的老幹部。
飛機頭和花襯衫例行詢問完被放了。
阿雙留在警局,和學校那邊溝通過,做了保密工作。
兩起案件正式併案調查。
媒體捕風捉影的手段越來越高明,把兩起案件寫得神乎其神,各路的猜想更是離譜。
「姐姐,我真的很怕……」阿雙見到我,又忍不住哭起來。
抽了張紙給她,我不知道怎麼安慰。
邢亦深坐在一旁,翻着現場拿回來的照片線索,眉頭緊鎖着。
「是不是,如果我不同意換票的話,琪琪她就不會死……」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
「是我…害了她們……」
她哭得一抽一抽,像是觸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捕捉到關鍵詞,我問,「每次?她們?」
「我…我七年前,被拐賣過。」阿雙止住抽泣,眼眶紅紅,「後來,我是人質……」
「有個比我大的姐姐,她把活下去的機會給了我。」
「還有個警察,為了救我,犧牲了……」
七年前。
剎那間,我如墜冰窟。
邢亦深突然坐直,「七年前,錦市的大型惡性拐賣案件?你是最後被救出的那個小姑娘?」
阿雙點點頭。
熊二急急忙忙推門進來,「老大,張依的身份有新的突破!」
七年前。
錦市一眾刑警端了大型惡性拐賣犯罪的窩點,最後那個重犯隨手抓了兩個小姑娘丟上了車,作為人質,一路開了出去。
宋連作為刑警隊長,要求以自己交換人質。
重犯同意了。
宋連和那個重犯,是多年的死對頭,多年下來的路子,就是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
重犯有個要求,兩個人質,必須留下一個。
阿雙年紀小,那會兒才 13 歲,一直哭哭啼啼。
最後,自然是阿雙活了下來。
車從西郊過江大橋上沖了下去,墜入江中。
打撈了三天,終於在下游撈起了那輛車,窗門鎖死,無一生還。
我看到宋連的時候,屍身浮腫,我認不出,但我知道,是他。
重犯在犯案前,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改了戶籍,改了名字,送到別人家中撫養。
很難相信。
評論 0 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