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第三章
林穗坐在檔案室的桌前,窗外夜色濃如墨,路燈的光被雨霧暈開,像一團模糊的眼。她手邊攤着沈靜秋的筆記本,旁邊是那張泛黃的船票和家書的價目表。手腕上的蝶形痕跡還在,淡淡的,像被風吹散的灰。她不敢多看,生怕它會動起來。昨夜老宅的低語還纏在她耳邊,像翅膀拍打腦殼,她一閉眼就是鏡子裡那模糊的影子。她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專注。她得破解牆上的蝶影密碼,那串黑市暗語藏着沈靜秋失蹤的關鍵。
她翻開價目表,數字間藏着規律:每隔三行,價格跳躍,像是某種編碼。她對照筆記本,沈靜秋寫道:「他們要我用靈魂換金條,我簽了字,藍蝶來了。」林穗皺眉,黑市交易者會用這種手段?她又翻到絕筆信:「4月1日,我將離開,不是走,而是消失。」字跡顫抖,像寫在恐懼中。她感到一陣寒意,沈靜秋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
她打開電腦,搜索1947年的黑市資料。文獻寥寥,卻提到一夥神秘交易者,用暗語和符號標記交易,傳聞他們不只換錢,還收「代價」。林穗盯着屏幕,手指冰涼。那一刻,檔案室的燈閃爍了一下,像昨夜的老宅。她猛地抬頭,燈穩住了,可她分明聽到一聲低鳴,像從牆裡滲出來。
林穗決定從密碼入手。她把牆上蝶影的符號抄下來——一串曲線和數字,像翅膀的紋路。她對照價目表,試着解碼。半小時後,她找出了規律:符號對應日期和金額,4月1日的條目寫着「二十根金條,代價已付」。她心跳加快,沈靜秋果然和黑市交易過,可「代價」是什麼?她翻回筆記本,沈靜秋寫道:「簽字後,時間停了,我聽到翅膀聲,窗外的藍蝶越來越多。」
她感到一陣暈眩,時間停了?這像《藍翼》里的情節,女人交易靈魂後,陷入循環。林穗咬牙,決定重回老宅驗證。她帶上筆記本和手電,深夜再次踏進南昌路十七號。雨停了,老宅靜得像座墳。她上到二樓,浴室門半掩,裡面一股腥甜味,像腐爛的花。她推開門,牆上的蝶影又出現了,比昨夜清晰,像剛畫上去。她拿出紙筆,對照密碼,一個個核對。
解到一半,她停住。密碼的最後一句是:「靈魂永留,4月25日。」她愣住,船票的日期!沈靜秋沒走成,不是因為罷航,而是被困住了。她感到後頸發涼,轉身時,手電光掃過鏡子,裡面又映出藍蝶,翅膀緩緩扇動。她咬緊牙,盯着鏡子,低聲問:「你在哪兒?」鏡面晃了一下,像水面起了漣漪。
那一刻,時間仿佛凝滯。她腦子裡閃過1947年的畫面——沈靜秋站在霞飛路的寓所,窗外雨聲如泣,她簽下契約,桌上放着二十根金條。門外傳來敲擊,像指甲撓牆。她寫下絕筆信,手抖得握不住筆。窗台上,藍蝶越聚越多,翅膀拍打玻璃,低鳴如喪鐘。沈靜秋抬頭,眼神空洞,喃喃道:「我錯了……」畫面一閃而逝,林穗回過神,發現自己靠着牆,手電掉在地上,光柱亂晃。
她撿起手電,深吸一口氣。她明白了,沈靜秋的失蹤不是逃跑,而是某種交易的後果。她重看筆記本,最後一頁的墨跡暈開,像淚水。她感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手腕的蝶痕深了些,像滲進皮膚。她咬牙,決定把密碼全解完。她重新抄寫,牆上的符號變了,化成一句新話:「你來了,她在等。」林穗僵住,身後傳來低低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像從牆裡走出來。
林穗靠着浴室牆,呼吸急促。她不是沒怕過,可這次的恐懼像刀子剜心。她想起母親失蹤那晚,窗外的藍蝴蝶,像在嘲笑她的無能。她一直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可母親沒回來,她只能在檔案室里埋頭逃避。現在,沈靜秋的影子像一面鏡子,照出她藏了二十多年的怯懦。她攥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痛得她清醒了些。
她閉上眼,腦子裡全是沈靜秋的絕望。簽下契約,換來金條,卻失去自由。那一刻,沈靜秋和她一樣,都是被恐懼吞噬的人。她睜開眼,盯着牆上的新密碼:「她在這兒。」她在哪兒?老宅?還是別的地方?林穗感到一股寒意,像有雙眼睛在暗處盯着她。她想起《藍翼》里的女人,化作蝴蝶後,靈魂永陷循環。她突然明白了,沈靜秋沒走,她被困在時間裡,藍蝶是她的牢籠。
她低頭看手腕,蝶痕像活物,邊緣微微顫動。她感到一陣噁心,像被什麼纏住了。她想逃,可腳步聲越來越近,像在試探她的底線。她咬緊牙,告訴自己不能退。沈靜秋的命運是警告,也是引誘,她得弄清楚,否則這老宅會吞了她。她深吸一口氣,耳邊的低鳴更清晰,像翅膀拍打她的耳膜。她覺得自己也在失控,像沈靜秋一樣,被拉進深淵。
林穗強迫自己鎮定,撿起手電,對着牆上的密碼再看。那句「她在這兒」像烙在牆上,藍色的墨跡滲進磚縫,像血。她感到一陣暈眩,腳步聲停了,取而代之是低語,像從鏡子裡傳出來:「你來了……」她猛地轉身,鏡子裡映出她的臉,可瞳孔里多了一隻藍蝶,翅膀緩緩扇動。她尖叫一聲,後退時撞翻了檯燈,燈罩碎了一地。
她喘着氣,盯着鏡子,蝶影不見了,可低語還在,像鑽進她腦子裡。她咬牙跑下樓,衝出老宅。夜風冰冷,她靠着街邊的路燈,低頭一看,手腕的蝶痕更深了,像刺青。她感到一陣刺痛,閉上眼,卻夢見沈靜秋站在她面前,臉色蒼白,嘴角掛着詭笑,低聲道:「你逃不掉。」她猛地睜眼,天空飄過一隻藍蝶,翅膀涼得像貼着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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