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走了。」露娜低聲說,在漸起的風聲中,她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盧修斯的心臟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心臟。
他一把抓住露娜瘦小的肩膀,急切地問道:「露娜,你說清楚,誰走了?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在哪裡?」
露娜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她抬頭看着盧修斯,那雙湛藍的眸子裡充滿了驚恐,仿佛目睹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情。
「萊昂納德叔叔……他不見了。母親……母親她……」露娜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落下來。
莊園內,奢華的會客廳里,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艾麗婭夫人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臉色蒼白如紙,精緻的妝容也掩蓋不住她眼中的絕望和痛苦。
她緊緊地攥着手中的信,指關節泛白,信紙在她顫抖的手中發出「簌簌」的聲響。
露娜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艾麗婭夫人,內心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場風暴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露娜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她走到艾麗婭夫人身邊,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母親,露娜知道一個秘密……」
艾麗婭夫人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望着露娜,似乎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
露娜又重複了一遍:「母親,露娜知道一個秘密,一個關於萊昂納德叔叔的秘密……」
這句話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層層漣漪。
艾麗婭夫人猛地回過神來,她一把抓住露娜的手,急切地問道:「什麼秘密?你說,到底是什麼秘密?」
露娜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將真相告訴艾麗婭夫人。
她湊到艾麗婭夫人耳邊,低聲將萊昂納德外室的事情說了出來。
起初,艾麗婭夫人並不相信露娜的話,她認為這只是一個小孩子無稽之談。
但露娜卻將外室的名字、住址以及一些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這讓艾麗婭夫人不得不開始懷疑。
內心深處,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蔓延開來,就像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隨時準備吞噬她的一切。
她緊緊地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茜絲!」艾麗婭夫人突然揚聲喊道。
茜絲,艾麗婭夫人的貼身丫鬟,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迅速出現在了會客廳門口。
「夫人,有何吩咐?」
「你立刻去調查萊昂納德的行蹤,看看他最近都和什麼人接觸,去了什麼地方。」艾麗婭夫人語氣冰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夫人。」茜絲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會客廳。
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壁爐里燃燒的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響。
艾麗婭夫人緊緊地抱着露娜,身體微微顫抖着。
露娜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和掙扎,她輕輕地拍了拍艾麗婭夫人的後背,無聲地安慰着她。
夜幕降臨,莊園籠罩在一片陰沉的氛圍中。
茜絲還沒有回來,艾麗婭夫人的焦慮也越來越強烈。
她不停地在房間裡踱步,時不時地看向窗外,仿佛在期待着什麼。
露娜則坐在一旁,看似平靜地玩着手中的玩具,實際上她的內心也充滿了擔憂。
她知道,一旦茜絲帶回確鑿的證據,榮耀魔堡將會迎來一場巨大的風暴。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寂靜。
「夫人,是我,茜絲。」
艾麗婭夫人連忙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茜絲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在她身後,還跟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夫人,」茜絲低聲道,「我已經查清楚了,萊昂納德大人他……」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繼續說道,「他確實在外有一個外室,而且……」
「而且什麼?」艾麗婭夫人急切地問道。
茜絲深吸一口氣,說道:「而且,他還和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孩子……」
艾麗婭夫人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險些摔倒。
露娜連忙上前扶住她,她的臉色也變得異常凝重。
「那個孩子……」茜絲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繼續說道,「那個孩子,就是他。」
男人上前一步,對着艾麗婭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夫人,您好,我叫……」
「夠了!」艾麗婭夫人猛地打斷他的話,她顫抖着指着男人,聲音嘶啞,「你……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男人臉色一變,但還是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茜絲也跟着退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房間裡只剩下艾麗婭夫人和露娜兩個人。
艾麗婭夫人癱坐在椅子上,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捂着臉,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露娜看着她,心中充滿了無奈和心疼。
她知道,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清晨,露娜早早地醒來,她走到大哥的房間,輕輕地敲了敲門。
「大哥,你醒了嗎?」
「進來吧,露娜。」大哥的聲音有些虛弱。
露娜推門走了進去,看到大哥正坐在床上冥想。
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大哥,我有一個想法……」露娜走到大哥身邊,低聲說道,「或許,可以幫助你解除魔法反噬的詛咒……」
大哥的房間一片靜謐,魔法燈發出柔和的藍光,把他的面龐映得既虛弱又堅毅。
在這份寂靜里,露娜的話就像一抹來自未來的晨曦,擊穿了他心頭多年的陰霾。
「你說,『崩靈花』能夠暫緩魔法反噬?」大哥微微顫着手,將她畫在紙上的魔法陣細細審視,「可那花早就絕跡了。」
「是原書中提過的,」露娜雙眼裡亮晶晶的,「在靜語谷南邊那個被遺忘的洞窟里,還殘存着一株。只要……找回花,然後以『破咒心印陣』驅除根源之咒,你就能不再受制於反噬。」她的聲音像春天的風,軟軟糯糯,卻帶着不可動搖的力量。
大哥盯了她好一會兒,而後低低地笑出聲。
他的笑聲不再像以往那樣苦澀,而是久違地帶上了一點光。
「我以為,我這輩子只能坐在這張椅子上,眼睜睜看魔法從身體裡腐爛出去。」他將圖紙藏入懷中,眼裡燃起一簇熾熱的火焰,「露娜,謝謝你。以後,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
露娜軟軟一笑,仿佛一隻被揉了毛的小貓,乖巧中帶着點狡黠。
「你得先好好活着,哥哥,我還要靠你打臉反派呢。」
轉天,小姑娘再次鑽進書房,找到了正痛苦思考咒術難題的二哥。
書桌上攤着一摞捲軸,他滿臉困頓,不停地揉搓眉心,一雙眼布滿血絲。
那是被人設下幻術掌控的跡象。
一層比一層更深的控制鎖鏈,糾纏着他的思維。
露娜快步走到他身邊,小手放在他手上,一道溫和的光芒散出——是她從原書中學來的「心覺術」,能短暫解開幻術者對心神的牽制。
只一瞬,二哥猛然抬頭,眼裡布滿震驚。
「……我居然被他騙了六年。」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還扯着笑,可眼眶卻抑制不住地紅了,「我一直以為他是最值得信賴的兄弟,沒想到,他背後用了控念術混淆我的判斷。讓我的魔法陣邏輯一直出錯,讓我每次失敗都以為是我不夠聰明。」
露娜微微一笑,卻笑得格外孩子氣:「沒關係,識破他以後,你還能很聰明。」
二哥看着眼前這個本該還在咿呀學語的小妹妹,喉頭哽咽,他瞬間就哭笑不得。
「你年紀這么小,怎麼比我還像大人……」他摸了摸露娜的頭,眼神一寸寸變得堅定,「這筆賬,我會親手和他清算——也會重新掌控我的魔法,不再被任何人控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而在莊園後山,一道人影正一下一下地劈着木樁。
那是三哥。
自從他覺醒「幻火」天賦後,便一心沉醉於能靠魔法轉瞬建構幻象這類輕鬆路徑,漸漸荒廢各種基礎修煉,如今塔榜都未能排上位。
「你知道你的天賦,其實會吞噬你的意志嗎?」露娜小小一隻站在他旁邊,聲音卻極其清晰,「每一次你用幻火跳過煉體階段,它會在你意識里種下惰性和妄想。」
三哥動作一滯,汗水從兩頰滑落,他望向妹妹那雙漆黑的眼。
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清醒、刻苦、不再妄想走捷徑的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以為的『便捷』,其實在潛意識中,是魔法在反駁我?」
「小三哥,現在練也不晚,只要你肯從頭開始。」露娜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我會幫你配煉心草香,一邊修煉,一邊抑制幻火對你心性的侵蝕。你想成為真正的魔法師,仍然是有可能的。」
許久,那張曾嬉皮笑臉不正經的面孔,終於沉下來了。
他點頭,重重地點頭。
「我會復訓,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不是個畫幻影過日子的廢物。」
三兄弟的房間中,燃起了三種截然不同卻同樣熾熱的火。
他們以為家族註定沉淪,卻被一個襁褓中來的孩子點燃了全部希望。
可另一邊的會客廳里,卻是另一種風暴的醞釀。
茜絲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一雙眼滿是雨後的沉荷。
她取出一封信函、一張魔法轉移契約,還有一張模糊的魔法影像——那上面赫然是萊昂納德與一個穿着異族衣袍的女子親密交談的畫面,而他懷裡的孩子,面容與盧修斯幼年時一模一樣。
艾麗婭接過那封信時,指尖幾乎僵住。
她撕開,每一個字都像有毒,幾乎將人的心腐蝕殆盡。
「艾麗婭,」信件開頭竟如此平淡,「我已有新的安排,我們,從此不必再糾纏。」
她的嘴唇發白,眼神比任何時候都更空虛,那些年的恩愛瞬間成了笑話。
從嫁入魔堡的那一日起,她持家、助政、養子,哪一件不是全力以赴?
她以為至少在萊昂納德心中,她的身影不會這麼輕易被替代。
「我做了他大半輩子的側影,如今他倒一句話就將我掃盡?」
艾麗婭猛然揪住衣襟,像要撕掉那層蒙在婚姻之上的虛偽假面。
室內並不寒冷,可她冷得發抖。
從唇到指尖、從心到骨髓,全是裂紋。
露娜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走到艾麗婭膝邊,伸手抱緊了她。
那一刻,她不是魔法界大魔導師的轉世,她只是一個孩子,在她所愛的家人痛苦時,儘可能地靠近一點,替她分擔一點。
艾麗婭許久都沒有動,忽然,她眼神一緊,緩緩站起身。
「準備馬車。」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莫名有種風暴將至的壓迫感,「我要去見他。」
露娜望着她那筆直挺立的背影,心臟跳了一下。
艾麗婭微微一笑,聲音恍若刀鋒:「就讓他,親口承認這一切。」
大廳穹頂之上的魔光晶石散發着幽幽的冷藍光。
艾麗婭身着一襲墨青色魔袍走進來,魔袍下擺擦過石磚地面,發出細微卻冰冷的摩擦聲。
腳步聲在空蕩的魔堡大廳中迴響,如同低沉的戰鼓。
萊昂納德正坐在主位上,一杯淡金色的龍香酒在他指間輕輕晃動,目光懶散,卻帶着令人不快的玩味。
見艾麗婭步步逼近,萊昂納德挑起一邊眉梢。
「你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不愧是你。」
他的語氣輕鬆,語尾還帶着一抹嘲弄。
艾麗婭臉上的怒意幾乎凝結成實質,紫紅色的魔力微微溢出,裙袍飛揚,如同風中的火舌。
「你承認了。」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鋒刃,「你背叛的不只是我,還有整個魔堡。」
「背叛?」萊昂納德不屑地笑了,薄唇緩緩勾起,「艾麗婭,你真是活在舊夢裡太久了。榮耀魔堡靠我們這代人早就撐不下去了,你以為我為何要另尋出路?」
他從容地站起身來,目光森冷,「帝都的局勢你沒有能力應對,但我有,我做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包括讓一個私生子取代盧修斯的位置?」艾麗婭冷笑,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焚燒一切,「你所謂的未來,是犧牲我們的孩子?讓整個魔堡失去榮耀之名?」
「那孩子的天賦強過盧修斯。」萊昂納德語調平穩、淡漠如霜,「我不想再寄希望於舊血脈。他,才能帶領我們家族進入下一個時代。」
他仿佛說的不是背叛,而是一場註定正確的交易。
艾麗婭顫抖着從袖中抽出那封信,狠狠摔在萊昂納德腳邊,信封翻滾了幾圈,慢慢停住,仿佛連紙張上的字句也被羞辱得發紅。
「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看着你毀掉我們?」
她抬眸,那一瞬間的目光如利刃破空,噼啪作響的魔力在她掌心匯聚成形。
整個大廳的溫度急劇下降,一股迫人的殺意直逼萊昂納德的眉心。
萊昂納德眯起眼,僅一瞬,一道無形的魔障悄然展開。
他並未懼怕,只是說:「你若想毀掉現在的一切,那就動手試試。」
空氣在兩人之間凝固,迴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無人敢靠近。
下人紛紛退避,戰慄在心頭蔓延開來。
艾麗婭看着他許久,忽然冷笑一聲,猛然收起魔力,魔氣瞬間消散,卻比動手更令人膽寒。
「好,」她咬牙切齒地說,「你選了你的未來——那我,也會守住我的榮耀。」
她轉身離去,魔袍揚起一片冷冽的風。
而在魔堡最深的藏書間裡,露娜正一頁一頁地翻着泛黃的古卷。
她的指尖忽然停住,漆黑的眼睛閃過一抹森然的光芒。
「……真正的魔法,不會因背叛而妥協。」
她輕聲說着,手中那張古老的星圖,終於泛起神秘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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