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堡壘中的空氣瀰漫着一種幾乎觸手可及的緊張感,寂靜厚重得嗡嗡作響。
小露娜蜷縮在奢華的搖籃里,似乎對此渾然不覺。
她胖乎乎的小手緊緊抓着一本破舊的皮面書——這看似是個普通的玩具,實則是一把鑰匙。
這是她所捲入的那個故事的第一版,在這個故事裡,她本應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一個悲慘的小插曲。
但露娜可不想當受害者。
她那雙與天使般面容極不相稱的眼睛,閃爍着近乎令人不安的智慧光芒。
她的小手指順着褪色的字跡摸索着,梳理着構成倫納德雙重生活的那錯綜複雜的謊言與背叛之網。
她偷聽到的那些低語,「不小心」發現的那些放錯位置的文件——每一條線索都像拼圖碎片一樣逐漸拼湊完整。
背叛的氣息刺鼻如金屬,沉重地瀰漫在空氣中,不過似乎只有露娜注意到了。
她把那些碎片收集起來,有小紙片、褪色的絲帶、一縷陌生的頭髮,然後把它們塞進一個繡着花的小袋子裡。
她的動作精準而又帶着一種儀式感,就像一位小女祭司在為一場神聖的獻祭做準備。
在育兒室里的一個靜謐時刻,這個小袋子到了阿瑞亞手裡。
夕陽的餘暉在房間裡投下長長的影子,給牆壁染上了一層詭異而又近乎預示着未來的光芒。
阿瑞亞絲毫沒有意識到這絲質小袋子裡正醞釀着一場風暴,她微笑着輕輕打開了它。
笑容瞬間凝固,接着破碎,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就像太陽迅速沉入地平線以下一樣。
袋子裡的那些物件——每一件都證明了她丈夫的不忠——如同一記重擊般擊中了她。
絲帶上傳來倫納德熟悉的古龍水的甜美香氣,此刻卻變得刺鼻而又令人作嘔。
阿瑞亞周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奢華的育兒室變成了一片色彩模糊的萬花筒。
孩子們在庭院裡玩耍時的笑聲,曾經是她快樂的源泉,如今卻以其天真無邪的聲音嘲笑她。
曾經珍貴如珠寶的回憶,如今卻像玻璃碎片一樣刺痛她的心。
月光下的偷吻、低語的承諾、共同的夢想……一切都是謊言。
她把袋子緊緊抱在胸前,喉嚨里發出一聲哽咽的抽泣。
房間似乎在縮小,牆壁向她擠壓過來,丈夫的欺騙之重壓得她幾乎窒息。
她的手指緊緊攥着絲帶,絲綢勒進她的皮膚,這是她靈魂所遭受痛苦的一種外在體現。
她痛苦的聲音引來了她的兒子們,他們的臉上滿是擔憂。
大兒子因為一次魔法事故而部分癱瘓,行動僵硬而遲緩,一種無助感湧上心頭。
他渴望保護母親,為她擋去這份痛苦,但他自己殘缺的身體就像一個牢籠。
二兒子自己也剛經歷過背叛,他從自家的困境中看到了自己的遭遇,這讓他不寒而慄,提醒着他信任是多麼脆弱。
他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為家族的未來感到焦慮,他們的家族遺產在他眼前逐漸崩塌。
小兒子年輕的臉上如今布滿了憂慮,他為自己虛度的那些歲月感到懊悔,他荒廢了魔法訓練,以至於在這個危機時刻無能為力。
兄弟們交換了一下凝重的眼神,那未說出口的沉重情緒沉甸甸地壓在他們心頭。
這座堡壘,曾經是他們家族力量與團結的象徵,如今卻感覺像一座墳墓。
阿瑞亞的呼吸急促起來,每一次喘息都痛苦地提醒着她,她原以為擁有的生活,已經被人從她身邊偷走了。
她看着兒子們,他們的臉上映照出她自己的痛苦,一種新的情緒在她心中涌動,取代了那令人窒息的絕望。
不是悲傷,不是悲痛,而是……憤怒。
一種冷酷、強烈的憤怒在她的血管里涌動,預示着一場復仇。
「去……去把倫納德叫來,」她聲音沙啞地說道,情緒激動得聲音都變了,「現在就把他給我帶來。」 茜絲見艾麗婭如此悲痛,連忙上前,她那張向來沉穩的臉上也滿是焦急,卻仍竭力保持冷靜,「夫人,您別這樣!現在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想想小小姐,想想幾位少爺,榮耀魔堡不能垮!您更不能垮!」茜絲的聲音雖輕,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是一劑強心針,稍稍穩住了艾麗婭的情緒。
茜絲輕輕拭去艾麗婭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夫人,老爺他……他或許只是一時糊塗,您是榮耀魔堡的主母,是最尊貴的艾麗婭,您一定要拿出您的氣魄來!想想該如何應對,如何才能保全我們的一切!」 茜絲的話語中,既有對艾麗婭的忠誠,也帶着對未來的隱隱擔憂。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榮耀魔堡內部出現裂痕,將會引發怎樣的動盪。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萊昂納德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他身穿一件深藍色的絲絨長袍,袍角繡着象徵着榮耀魔堡的金色徽章,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帶着一貫的倨傲笑容。
他的出現,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陣陣漣漪。
「這是怎麼了?我遠遠就聽到哭聲,艾麗婭,你沒事吧?」萊昂納德的聲音帶着一絲漫不經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問候。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艾麗婭蒼白的面容上,
「父親!」盧修斯也趕了過來,他快步走到艾麗婭身邊,關切地問道:「母親,您沒事吧?發生什麼事了?」 盧修斯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他看向萊昂納德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探究和懷疑。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被花刺扎了一下,有些疼而已。」艾麗婭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萊昂納德身上,仿佛要將他看穿。
「倒是你,萊昂納德,這麼晚了才回來,去哪裡了?」
萊昂納德微微一怔,隨即恢復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哦,只是去見了幾個老朋友,商量一些關於魔堡的事務。怎麼,我晚回來一會兒,也要向你匯報嗎?」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耐煩,仿佛艾麗婭的質問是一種冒犯。
「匯報?我可不敢。」艾麗婭冷笑一聲,從茜絲手中接過那隻繡花小袋子,緩緩打開。
「我只是想問問你,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解釋?」
萊昂納德的目光落在小袋子上,原本還算鎮定的臉色瞬間僵硬。
他快步上前,想要奪過小袋子,卻被艾麗婭一把揮開。
「你幹什麼?心虛了嗎?」 艾麗婭的聲音陡然提高,帶着一種撕裂般的憤怒。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大哥拄着手杖,緩緩站起身,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緊緊地盯着萊昂納德。
二哥的臉色蒼白,他似乎想起了自己被摯友背叛的經歷,三哥則是一臉茫然,他似乎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是覺得氣氛異常緊張。
盧修斯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走到艾麗婭身邊,沉聲道:「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父親,請您解釋清楚!」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期待,他希望萊昂納德能夠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能夠證明艾麗婭是誤會了。
艾麗婭將小袋子中的東西一件件倒在地上。
那是一塊繡着精緻花紋的絲帕,上面沾染着一種陌生的香氣;那是一封用娟秀字體寫成的書信,字裡行間充滿了曖昧和愛戀;還有一縷烏黑的長髮,不屬於艾麗婭,也不屬於魔堡中的任何一位女眷。
每一件物品,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在萊昂納德的心上。
他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辯駁。
「這……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萊昂納德的聲音嘶啞而無力,他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艾麗婭,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陷害?」艾麗婭的「到了現在,你還要狡辯嗎?這些東西,難道都是假的嗎?這上面的香氣,這上面的字跡,難道都是別人偽造的嗎?」
萊昂納德啞口無言。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盧修斯看着自己的父親,「父親,我一直以為您是我的榜樣,是我最敬佩的人。可是現在,您讓我太失望了!」 他的聲音顫抖着,帶着一種深深的悲哀。
「盧修斯……」萊昂納德抬起頭,想要對盧修斯說些什麼,卻被盧修斯冷冷地打斷了。
「不必說了!從今天起,我站在母親這邊,站在榮耀魔堡這邊!」 盧修斯的聲音堅定而決絕,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對萊昂納德的失望和對艾麗婭的維護。
魔堡內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形成了鮮明的對立局面。
一邊是憤怒而決絕的艾麗婭,和站在她身邊的盧修斯;一邊是臉色蒼白、無力辯駁的萊昂納德,和不知所措的大哥、二哥、三哥。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將到來的風暴。
艾麗婭冷冷地看着萊昂納德,「萊昂納德,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承認嗎?」
萊昂納德抬起頭,他的目光躲閃着,不敢直視艾麗婭的眼睛。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艾麗婭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悽厲,仿佛一朵在寒冬中綻放的雪蓮。
「好,很好!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榮耀魔堡的堡主,你也不再是我的丈夫!來人,把他帶下去,關入地牢!」
艾麗婭的命令,像是一道驚雷,在魔堡中炸響。
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將萊昂納德架了起來,拖出了房間。
萊昂納德還在掙扎着,他大聲喊道:「艾麗婭,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榮耀魔堡的堡主,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能……」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房間裡只剩下了艾麗婭、盧修斯、茜絲,還有站在搖籃旁,一言不發的露娜。
艾麗婭的目光落在露娜身上,她的這個小小的女嬰,似乎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夠看穿一切,能夠揭露所有的謊言。
「母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盧修斯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看着艾麗婭,
艾麗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接下來……我們要為榮耀魔堡而戰!」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堅定而銳利。
「茜絲,傳令下去,封鎖魔堡,任何人不得進出!盧修斯,你去召集所有忠於魔堡的騎士,做好戰鬥準備!」
茜絲和盧修斯立刻領命而去,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安靜。
艾麗婭緩緩走到搖籃旁,她輕輕地撫摸着露娜的小臉,輕聲說道:「露娜,我的小天使,你究竟是帶來希望,還是帶來毀滅呢?」 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一絲迷茫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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