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胡大寶,是在絕望的深淵裡。那是一個能擰出水來的陰沉下午,空氣中瀰漫着腐爛和煙草混合的惡臭。霧氣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着這個偏僻的山村,也籠罩着我的未來。
他蹲在低矮的門檻上,像一頭蟄伏的野獸,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
「三萬塊,買你值了。」他咧開嘴,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那笑容讓我不寒而慄。
我瑟縮在土牆根,粗糙的麻繩勒得手腕生疼,仿佛要嵌進骨頭裡。所謂的「家」,不過是一間破敗的土坯房,牆上貼着褪色的舊報紙,散發着腐朽的味道。那味道,像死亡的味道。
「別他媽想逃。」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在潮濕的泥地上留下一個污濁的痕跡。「前年跑了一個,腿都給打斷了,扔回村里,現在跟條狗一樣。」
我的目光落在腳上那雙髒污的帆布鞋上,那是被拐賣前,我穿的最後一雙鞋。它們曾經帶我走向光鮮的都市,而現在,卻沾滿了這片土地的污泥。我記得那天,陽光明媚,我滿懷希望地去參加面試……然後,就被黑暗吞噬。
胡大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樣壓過來,將我籠罩在陰影里。他身上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汗臭味和劣質煙草味,那是我噩夢的味道。他粗糙的手像鐵鉗一樣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眼神像毒蛇一樣陰冷。
「以後,你就是老子的婆娘了。」他的聲音粗啞,帶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聽話,有你一口飯吃;不聽話……」他沒有說完,但其中的威脅,比最惡毒的詛咒還要可怕。
夜晚,我蜷縮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是發霉的稻草,空氣中瀰漫着令人窒息的絕望。隔壁房間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那是年輕女孩絕望的哀鳴,夾雜着男人粗暴的咒罵和耳光聲,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刺痛我的心。
我睜着眼睛,數着牆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縫,一條,兩條,三條……它們像我支離破碎的希望,數也數不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我才在恐懼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我見到了張艷。她是被拐賣到這個村子最早的女人之一,歲月和苦難在她臉上刻下深深的印記,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送來一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粥和兩個硬邦邦的饅頭,那是我的早餐,也是我苟延殘喘的希望。
「吃吧,別想着絕食。」她的聲音平靜而麻木,仿佛在訴說着一個早已接受的命運。「沒用的,只會讓你更難受。」
我接過碗,機械地喝着。粥是溫的,卻帶着令人作嘔的霉味,像我的人生一樣,充滿了腐朽和絕望。張艷默默地坐在門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仿佛在凝視着一個永遠無法到達的彼岸。
「你來了多久了?」我忍不住問道,渴望從她身上找到一絲希望。
「十年了。」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剛開始,我也想着跑,後來……」她沒有說完,但她手腕上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已經說明了一切。那是絕望的證明,也是無力反抗的象徵。
我放下碗,走到院子裡。胡大寶正在劈柴,他赤裸着上身,汗水順着虬結的肌肉流淌下來,油膩而骯髒。我注意到他的動作有些遲緩,右手似乎不太靈活。
「你的手……」我試探着問道,渴望從他身上找到一絲破綻。
他停下動作,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我:「關你屁事!」
但我已經看出來了,他的右手受過傷,而且很嚴重。這讓我想到昨晚聽到的哭聲,想到那個被打斷腿的可憐女人。
從那天起,我開始觀察。觀察胡大寶的習慣,觀察村里其他女人的表情,觀察這個與世隔絕的黑暗角落。我要找到機會,撕開這層籠罩着絕望的陰霾。
我發現胡大寶嗜酒如命,每次喝醉了就會變得格外暴躁,也格外放鬆警惕。他的右手是他的弱點,只要利用好這一點,或許就能找到逃生的機會。我還發現,村里其他被拐賣的女人大多已經麻木不仁,逆來順受,只有張艷偶爾會露出不甘的眼神,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一個月後,我第一次主動給胡大寶倒酒。他的手在顫抖,酒灑了一半。我接過酒瓶,用儘可能溫柔的聲音說:「我來吧。」
他愣了一下,貪婪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着,然後咧開嘴笑了:「這才像個婆娘的樣子。」
那天晚上,他沒有打我。我躺在他身邊,聞着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和汗臭味,聽着他震天響的鼾聲,心裡卻在冷笑。我知道,我已經開始接近他的內心,開始掌控他的弱點。
漸漸地,我學會了做飯,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在適當的時候露出順從的笑容,像一個溫順的綿羊,掩蓋着內心的憤怒和仇恨。胡大寶開始依賴我,他甚至會在我做飯的時候站在廚房門口,像個孩子一樣眼巴巴地等着。
「你比她們都強。」有一次他喝醉了,摟着我說,粗糙的手在我身上遊走,讓我感到一陣陣噁心。「那些女人,不是哭就是鬧,煩死了。還是你聽話,老子喜歡。」
我強忍着噁心,靠在他懷裡,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心裡卻在盤算着逃脫的計劃。我知道,我已經開始掌控他了,但距離真正的自由,還差得很遠。
但這一切,在小玥到來後,徹底改變了。她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也讓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我聽到村口傳來嘈雜的喧譁聲。我走出去一看,幾個男人正粗暴地拖拽着一個女孩往村里走。她穿着一件被泥水浸透的白色連衣裙,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依然能看出她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大學生……」張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聲音低沉而沙啞。「聽說花了五萬塊,買來的。」
女孩被拖進了胡大寶隔壁的房子。那天晚上,我再次聽到了令人絕望的哭喊聲,比當初的我還要悽厲,撕心裂肺。
第二天,我在井邊遇到了她。她的眼睛哭得紅腫,臉上布滿淚痕,白皙的脖頸上留下幾道觸目驚心的掐痕。看到我,她像受驚的小鳥一樣,本能地往後退縮。
「別怕。」我輕聲說,想要靠近她。「我也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驚恐地轉身逃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井邊,感受着無力的悲哀。
那天晚上,胡大寶喝得比平時都多,他的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醉醺醺地摟着我,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着:「那個新來的……真他媽帶勁……」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墜入了冰窟。我知道,我的計劃出現了變數。小玥的出現,讓胡大寶重新燃起了獸慾,也讓我原本的計劃變得更加艱難。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裡,胡大寶開始頻繁地往隔壁跑。他有時候是送吃的,有時候是幫忙幹活,每次回來,都顯得格外興奮,仿佛重新煥發了活力。
「那丫頭,倔得很。」他摟着我,得意地說。「不過,老子喜歡馴服烈馬,越是桀驁不馴的,越有征服的快感。」
我強忍着噁心,繼續扮演着溫柔順從的角色,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卻在心裡默默地盤算着下一步計劃。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須採取行動,否則,我和小玥的命運,都將萬劫不復。
一天夜裡,我悄悄地摸到小玥的窗前。她蜷縮在牆角,身體瑟瑟發抖,聽到動靜,嚇得尖叫一聲。
「是我,別怕。」我壓低聲音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想逃嗎?」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睛裡閃爍着一絲希望的火花。
「明天中午,村口的老槐樹下等我。」我輕聲說。「我會幫你。」
她緊緊地咬着嘴唇,點了點頭,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回到屋裡,我躺在床上,聽着胡大寶震天響的鼾聲,心裡卻五味雜陳。我是在幫小玥,還是在利用她?如果她逃走了,胡大寶會不會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我身上?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動機,我到底是為了幫助別人,還是為了自保?
但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看着小玥,我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不甘心、不認命的自己。那個渴望自由,渴望擺脫黑暗的自己。
我必須幫她,也必須幫自己。
第二天中午,我如約來到老槐樹下。小玥已經等在那裡,她的臉上帶着淤青,眼神卻異常堅定。
「往東走,沿着小路一直走。」我塞給她一個用破布包裹的包裹,裡面裝着一些乾糧和水。「記住,千萬不要回頭。」
她接過包裹,緊緊地抱在懷裡,突然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用力抱住我。
「謝謝你。」她的聲音顫抖,帶着感激和恐懼。
我推開她,強忍着眼淚說:「快走,別再回來了。」
看着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樹林裡,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或許,這才是我應該做的。
然而,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當天晚上,村子裡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鑼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胡大寶怒氣沖沖地衝進屋裡,一把揪住我的頭髮,將我從床上拖了下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放走了那個賤人?」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
我緊緊地咬着牙,沒有說話。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現在的局面。
他揚起手,狠狠地扇向我的臉頰。我閉上眼睛,絕望地等待着疼痛的降臨。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悽厲的尖叫,撕裂了夜空。
我們同時衝出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墜入了冰窟。
小玥被幾個男人粗暴地拖拽回來,她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破爛不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臉上布滿了血污,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想跑?沒那麼容易!」村長站在人群中央,臉上帶着猙獰的冷笑。「打斷她的腿!我看她還怎麼跑!」
我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瘋了一樣衝上去,想要阻止他們。但是,我被胡大寶死死地拉住,無法動彈。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玥被按倒在地,聽着她悽慘的哀嚎聲,看着他們揮舞着棍棒,狠狠地打斷她的腿。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看到了無數被拐賣婦女的悲慘命運。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我們都是囚徒,我們都無法逃脫。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着隔壁房間傳來小玥絕望的呻吟聲,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和絕望。我的計劃失敗了,我的希望破滅了。
我精心設計的逃脫計劃,在這個野蠻的地方,顯得如此的可笑和無力。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懷疑我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義。
但我知道,我不能放棄。即使希望渺茫,我也要繼續抗爭。不是為了掌控誰,也不是為了獲得什麼,而是為了找回那個真實的自己,為了找回那份被黑暗吞噬的希望和尊嚴。
小玥的慘叫聲,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穿了阿秀的心。
那天晚上,我蜷縮在床上,聽着隔壁房間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那聲音像附骨之疽,啃噬着我的靈魂。我無法入睡,恐懼和愧疚像兩隻冰冷的手,緊緊地扼住我的咽喉,讓我喘不過氣。
我能想象到小玥的痛苦。骨頭斷裂的劇痛,絕望和恐懼的煎熬,還有對未來的徹底幻滅。我曾經歷過這一切,我知道那種滋味比死亡還要可怕。
但我卻無能為力,我只能躺在這裡,聽着她的哀嚎,感受着自己的渺小和無力。我曾經以為自己很聰明,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現在我才明白,我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小丑,一個可憐的失敗者。
我開始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懦弱,憎恨自己的自私。如果我沒有選擇利用小玥,如果我能更加勇敢一些,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一切。
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小玥的腿被打斷了,她的希望也被徹底摧毀了。而我,也徹底失去了逃脫的勇氣。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感覺像行屍走肉一般。我的眼睛布滿了血絲,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我機械地做着家務,麻木地給胡大寶準備飯菜,儘量避免和他眼神接觸。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陰冷而充滿威脅。他沒有責罵我,也沒有打我,但他眼神里的嘲諷和輕蔑,比任何責罵和毆打都要讓我感到痛苦。
我知道,他已經看穿了我,他知道我曾經想逃跑,也知道我幫助過小玥。但他並沒有揭穿我,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一個更好的時機,給我致命一擊。
我不敢想象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我會像村里其他女人一樣,漸漸地麻木,漸漸地失去自我,最終變成一個只會生育和勞作的工具。或許,我會因為反抗而被折磨致死,然後被隨意地埋葬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
但我不甘心,我絕不甘心就這樣認命。即使希望再渺茫,我也要繼續抗爭,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要找到逃脫的機會。為了自己,也為了小玥,為了所有被拐賣的婦女。
那天晚上,我再次偷偷地來到關押小玥的房間。房間裡瀰漫着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嘔。小玥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像一個死人。她的雙腿被簡單地包紮着,但依然能看到滲出的鮮血。
我輕輕地走到床邊,跪了下來,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而僵硬,沒有一絲溫度。
「對不起,小玥,都是我害了你。」我哽咽着說,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在她的手上。「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我發誓。」
小玥緩緩地睜開眼睛,虛弱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別說了,阿秀姐,我不怪你。」她的聲音沙啞而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我知道你想幫我,只是……我們都太天真了。」
「不,我們沒有錯,錯的是那些人販子,是這個黑暗的世界。」我堅定地說。「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找到辦法逃出去的,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
小玥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阿秀姐,你別傻了,我們逃不掉的。這裡是地獄,我們永遠也無法逃離。」
「不,我不相信,只要我們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的。」我堅定地說。「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我坐在小玥身邊,默默地陪伴着她,直到天亮。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我只能默默地祈禱,祈禱奇蹟能夠發生,祈禱我們能夠早日擺脫這個魔窟。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尋找機會,尋找逃脫的線索。我偷偷地觀察村裡的地形,了解村民的作息習慣,尋找可以利用的工具和資源。
我還試着和張艷溝通,希望能得到她的幫助。但是,張艷似乎已經徹底絕望了,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麻木不仁。她只是機械地做着家務,照顧着孩子,對我的任何提議都漠不關心。
我知道,她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她已經徹底認命了。但我不能責怪她,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絕望。畢竟,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活着已經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更何況還要反抗呢?
有一天,我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喧譁聲。我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院子裡,看到幾個村民正圍着一輛破舊的麵包車,似乎在爭吵着什麼。
我好奇地走過去,仔細地聽着他們的對話。我聽到他們說,最近上面查得嚴,村裡有人被抓走了,他們正在商量如何應對。
我的心裡一動,我知道,機會來了。這是我們逃脫的最好機會,或許也是唯一的機會。
我連忙跑回屋裡,找到張艷,把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艷姐,我們有機會逃走了!」我激動地說。「村裡有人被抓走了,他們現在肯定亂成一團,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張艷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可是……我們能逃到哪裡去呢?」她聲音顫抖地說。「就算我們逃出了村子,又能怎麼樣呢?外面還是人販子的世界,我們還是會被抓回去的。」
「我知道,外面很危險,但總比在這裡等死要好吧?」我堅定地說。「只要我們堅持下去,總會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生活的地方。」
張艷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好吧,我答應你,我們一起逃。」她說。「但是,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否則,我們只會自尋死路。」
我緊緊地握住張艷的手,心裡充滿了感激。我知道,有了她的幫助,我們的逃脫計劃就更有把握了。
「我們現在就走。」我說。「遲則生變,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張艷點了點頭,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我連忙跑到隔壁房間,把小玥抱了出來。
「我們要走了,小玥,我們要離開這個魔窟了。」我對她說。「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的。」
小玥虛弱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和張艷一起,小心翼翼地將小玥抬到院子裡,然後偷偷地離開了村子。
夜色像一張巨大的幕布,籠罩着大地。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周圍一片漆黑,只有幾顆微弱的星光,指引着我們前進的方向。山風呼嘯着,像鬼魅般在耳邊低語,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背着小玥,每走一步都感到無比的艱難。她的身體很輕,但壓在我的背上,卻像千斤巨石一樣,讓我喘不過氣。我能感覺到她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她的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我知道,她正在一點一點地死去。而我,卻無能為力。
張艷走在前面,用一根樹枝探路,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障礙。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我知道,她心裡充滿了絕望,她已經不相信我們能夠逃出去了。
但我不能放棄,我必須堅持下去。為了小玥,也為了張艷,為了所有被拐賣的婦女,我絕不能倒下。
我們走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我的雙腿已經麻木,我的背也快要斷了。但我依然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
突然,張艷停下了腳步,聲音顫抖地說:「阿秀,你看,那是什麼?」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火光。那火光很小,很微弱,但在這漆黑的夜裡,卻顯得格外耀眼。
「是……是人家的燈光!」我激動地說。「我們有救了!我們終於有救了!」
張艷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神色。她連忙加快腳步,向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我們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火光所在的地方。那是一個破舊的茅草屋,屋裡亮着一盞昏暗的油燈。
張艷輕輕地敲了敲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誰呀?」
「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能不能讓我們進去避避雨?」張艷輕聲說。
屋裡的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地打開了門。他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卻格外清澈。
「進來吧。」老人沙啞着聲音說。
我們連忙走了進去,屋裡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但屋裡卻很溫暖,驅散了我們身上的寒意。
老人讓我們坐在椅子上,然後給我們倒了三碗熱茶。我們接過茶碗,感激地喝了一口,感覺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老人看着我們,輕聲問道。
「我們……我們是從山裡來的。」張艷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我們迷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老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麼。他似乎看出了我們的窘境,也知道我們不想說實話。
「你們就在這裡住一晚吧。」老人說。「明天早上,我送你們下山。」
我們連忙感謝老人,老人笑了笑,轉身走到床邊,從被子裡拿出一床乾淨的被子,遞給我們。
「你們睡床吧,我睡地上。」老人說。
我們連忙推辭,但老人堅持讓我們睡床。我們只好感激地接過被子,扶着小玥躺在床上。
小玥躺在床上,虛弱地看着我們,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們,阿秀姐,艷姐。」她說。「能和你們一起逃出來,我……我很開心。」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我緊緊地握住小玥的手,哽咽着說:「傻孩子,別說傻話了,我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我們一定會一起離開這裡的。」
小玥搖了搖頭,輕輕地說:「阿秀姐,我知道……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好好地活下去,替我……替我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痛得無法呼吸。我緊緊地抱住小玥,放聲大哭起來。
張艷也走過來,輕輕地撫摸着小玥的頭髮,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老人默默地看着我們,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他嘆了口氣,走到角落裡,默默地躺了下來。
那天晚上,我們三人擠在一張床上,徹夜未眠。我們聽着小玥微弱的呼吸,祈禱奇蹟能夠發生。
但是,奇蹟並沒有發生。
第二天早上,當我們醒來的時候,發現小玥已經停止了呼吸。她的臉上依然帶着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的心徹底崩潰了。我抱着小玥的屍體,放聲痛哭,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張艷也默默地流着眼淚,她走到窗前,望着遠方,眼神空洞得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老人走到我們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沙啞着聲音說:「孩子,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她已經解脫了,她已經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
我抬起頭,看着老人,悲痛地說:「老人家,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啊?」
老人沉默了片刻,緩緩地說:「你們想離開這裡嗎?」
我連忙點了點頭,渴望地看着老人。
「我可以幫你們。」老人說。「但是,這條路很危險,你們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不怕!」我堅定地說。「只要能離開這裡,我什麼都不怕!」
張艷也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老人看着我們,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幫你們。但是,你們必須聽我的,一步也不能錯。」
我們連忙答應了老人,老人點了點頭,開始給我們講述逃脫的計劃。
老人名叫李福,年輕時是個獵戶,對這片山林了如指掌。他年輕時也闖蕩過,見過外面的世界,後來因為一些變故回到山裡,獨自生活。他收留過不少迷路的人,也知道山外人販子的勾當。
李福讓我們將小玥埋在屋後的一棵老槐樹下,他說那裡風水好,能讓孩子安息。我和張艷挖了個坑,將小玥小心翼翼地放進去。沒有棺材,只有幾件破舊的衣裳裹着她瘦弱的身體。
埋葬小玥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我不知道我們逃出去的意義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眼睜睜地看着同伴死去嗎?
張艷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只是將一把把泥土蓋在小玥的身上。她的動作很慢,很輕,仿佛在撫摸着自己的孩子。
埋葬完小玥,李福讓我們進屋,他拿出一些乾糧和一張簡陋的地圖。
「這條路很長,也很危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李福指着地圖說,「這條小路可以通往鄰省,那裡有火車站,你們可以坐火車離開。」
「可是,我們沒有錢。」我擔憂地說。我們身上只有從胡大寶那裡偷來的一點錢,根本不夠買車票。
「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們想辦法。」李福說,「但是,你們要記住,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輕易透露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小心謹慎。」
李福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破舊的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些舊衣服和一些乾糧,還有一些零錢。
「這些東西你們拿着,能幫一點是一點。」李福說。
我和張艷感激地看着李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
「孩子,快走吧,天亮之前一定要離開這裡。」李福催促着說,「胡大寶他們很快就會找來的,你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和張艷點了點頭,背起行囊,向李福告別。李福站在門口,默默地看着我們,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孤單。
離開茅草屋,我們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山路依然崎嶇難行,周圍依然一片漆黑,但我們的心裡卻充滿了希望。因為我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們有彼此的陪伴,我們還有李福的祝福。
我們沿着李福指引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山風呼嘯着,吹打着我們的臉龐,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我的雙腿依然酸痛無比,我的背也依然沉重無比,但我依然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
我知道,我們不能停下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就會被胡大寶抓住,就會再次墜入絕望的深淵。
我們走了很久很久,終於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岔路口有兩條路,一條通往山頂,一條通往山谷。
「我們走哪條路?」我疑惑地問。
張艷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指着通往山谷的路說:「走這邊,這條路比較隱蔽,不容易被發現。」
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通往山谷的路,繼續向前走去。山谷里的路更加崎嶇難行,而且到處都是荊棘和雜草,走起來非常困難。
突然,我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的心裡一驚,我知道,胡大寶追上來了。
「快跑!」我焦急地說。
我們拼命地向前跑去,但我們的體力已經透支,根本跑不快。胡大寶他們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我們了。
就在這時,我們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條河流,河流湍急,水流很深。
「我們跳下去!」我咬着牙說。
「跳下去?會被沖走的!」張艷驚恐地說。
「與其被他們抓住,不如拼死一搏!」我堅定地說,「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活下去的!」
說完,我沒有給張艷任何反駁的機會,縱身一躍,跳入了河流之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我吞沒,我感到全身冰冷刺骨,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我拼命地掙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湍急的河流卻將我無情地沖向下游。
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我的意識也開始模糊。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我睜開眼睛,看到張艷也跳入了河流之中,她正拼命地向我游來。
「抓住我!」張艷大聲喊道。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張艷的手,兩個人一起向岸邊游去。
經過一番艱難的掙扎,我們終於游到了岸邊。我們躺在濕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感覺自己像死過一次一樣。
我們知道,我們暫時安全了。但是,我們依然不能放鬆警惕,胡大寶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能真正擺脫這個魔窟。
我們離開了村莊,沿着蜿蜒的山路繼續前行。太陽漸漸升起,照在我們身上,卻驅散不了我們內心的寒意。我能感覺到張艷的心事重重,她走得很慢,眼神也總是飄向村莊的方向。
「艷姐,你在想什麼?」我輕聲問道。
張艷停下腳步,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着我。「阿秀,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太狠心了?我……我丟下了我的孩子。」
我的心裡一緊,我知道,孩子是張艷心中最深的牽掛。這些天,她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感,努力地想要逃離這個魔窟,但孩子始終是她無法割捨的羈絆。
「艷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我輕聲安慰道。「如果我們不逃走,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只有我們逃出去了,我們才能想辦法救出你的孩子。」
張艷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她搖了搖頭,聲音顫抖地說:「可是……萬一我逃不出去呢?萬一我死了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該怎麼辦?」
我緊緊地握住張艷的手,堅定地說:「艷姐,你不會死的,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我們一定會回到自己的家,我們一定會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張艷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着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真的嗎?阿秀,你真的覺得我們能逃出去嗎?」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但我知道,如果我們不努力,我們就永遠沒有機會。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拼死一搏,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抓住。」
張艷點了點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你說得對,阿秀,我們不能放棄,我們一定要逃出去。為了自己,也為了孩子,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張艷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她轉過身,不再看向村莊的方向,而是堅定地向前走去。
我知道,張艷的心裡依然充滿了擔憂和不舍,但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她選擇了逃離,選擇了自由,也選擇了為自己的孩子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我們繼續沿着山路向前走着,一路上沉默不語。我知道,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消化內心的痛苦和掙扎,我們需要時間來適應新的生活,我們需要時間來為未來的挑戰做好準備。
突然,張艷停下了腳步,指着遠方的一座高山說:「阿秀,你看,那座山好高啊!如果我們能爬到山頂,我們就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吧?」
我順着張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山頂被雲霧籠罩着,顯得格外神秘。
「也許吧。」我說。「但是,爬到山頂並不容易,我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我不怕。」張艷堅定地說。「只要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只要能離自由更近一步,我什麼都不怕。」
我看着張艷,心中充滿了敬佩。我知道,她已經不再是那個絕望麻木的女人了,她已經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已經找到了前進的動力。
「好,我們一起爬到山頂。」我說。「我相信,只要我們堅持下去,我們一定能看到我們想要看到的世界。」
我們互相鼓勵着,向着那座高山走去。
山路崎嶇難行,荊棘劃破了我們的衣服和皮膚,但我們沒有停下腳步。張艷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翻過這座山上,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堅定和渴望。
終於,在精疲力盡的時候,我們爬到了山頂。站在山頂上,我們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壯麗景色。連綿起伏的山巒,鬱鬱蔥蔥的森林,還有遠處隱約可見的城市,都讓我們感到無比的震撼。
「我們……我們終於出來了!」張艷激動地喊道,聲音顫抖着。
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這些天來的恐懼和絕望,在這一刻都化為了喜悅和希望。我們擁抱在一起,慶祝着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下山的路同樣艱難,但我們的心裡充滿了力量。我們沿着小路,一路打聽着前往鄰省火車站的路。一路上,我們不敢相信任何人,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陌生人。
到達火車站後,我們用李福給的錢買了車票,登上了前往省城的火車。在火車上,我們終於可以放鬆下來,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到了省城,我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報警。我們向警察講述了我們被拐賣的經歷,以及胡大寶等人販子的罪行。警察聽了我們的講述,非常重視,立即展開了調查。
我和張艷積極配合警察的調查,提供了我們所知道的一切線索。我們畫出了被拐賣的地方的地圖,描述了胡大寶等人的相貌特徵,還提供了一些人販子的聯繫方式。
在警察的努力下,很快就掌握了胡大寶等人販子的犯罪證據。警察制定了周密的抓捕計劃,決定一舉將這些人販子一網打盡。
為了確保行動的成功,警察決定讓我們配合他們,回到被拐賣的地方,引蛇出洞。我和張艷知道這樣做很危險,但為了解救更多的婦女兒童,為了徹底剷除這些人販子,我們義無反顧地答應了。
我和張艷跟着警察回到了那個我們拼命想要逃離的山村。車子越靠近,我的心跳就越快,手心也開始冒汗。張艷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涼,我知道她比我更緊張,更害怕。畢竟,她的孩子還在那裡,她不知道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再次看到那些破舊的茅草屋,我的心裡五味雜陳。這裡曾經是囚禁我們的地獄,也是我們噩夢開始的地方。我恨這裡的一切,恨胡大寶,恨那些人販子,恨他們毀了我們的人生。但我也知道,為了解救更多的姐妹,為了徹底剷除這些人渣,我必須鼓起勇氣,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按照計劃,我們假裝逃跑失敗,被警察「押送」回到了胡大寶的面前。胡大寶看到我們,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充滿了得意和殘忍。「我還以為你們跑掉了呢,沒想到還是回來了!怎麼,外面的世界不好嗎?還是覺得這裡更舒服?」
我強忍着心中的怒火,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張艷則緊緊地抱着我,身體瑟瑟發抖。
胡大寶走過來,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仔細地端詳着我的臉。「嘖嘖,幾天不見,倒是長得更水靈了。看來,你們在外面沒少吃苦啊。」
我厭惡地別過頭,不讓他碰我。胡大寶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將我狠狠地摔在地上。「臭婊子,還敢給老子擺臉色!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厲害!」
我痛苦地呻吟一聲,感覺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張艷見狀,連忙撲過去抱住胡大寶的腿,哭着哀求道:「寶哥,寶哥,求求你放過阿秀吧,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害怕……」
胡大寶一腳將張艷踹開,惡狠狠地說:「滾開!你這個賤人,要不是看在你還有點用處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賣到窯子裡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跑過來,湊到胡大寶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胡大寶的臉色頓時大變,他猛地轉過身,狠狠地盯着我們。「小玥呢?小玥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我和張艷的心裡一驚,知道事情要糟。我們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小玥。胡大寶發現小玥不見了,肯定會懷疑我們。
「小玥……小玥她生病了,沒能跟我們一起回來。」我結結巴巴地說,希望能矇混過關。
胡大寶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他冷笑一聲,說道:「生病了?哼,我看她是死了吧!你們兩個賤人,竟然敢背着老子殺人!看來,你們是活膩了!」
說完,胡大寶從手下手裡搶過一把刀,朝着我走了過來。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向後退去。張艷也驚恐地尖叫起來。
「寶哥,不要啊!阿秀沒有殺人,小玥真的是生病死的!求求你相信我們!」張艷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想要阻止胡大寶。
但胡大寶根本不聽她的解釋,他舉起手中的刀,朝着我的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我知道,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傳來一聲槍響。胡大寶的身體一震,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到一群警察沖了進來,將他團團圍住。
原來,警察早就埋伏在附近,一直在等待時機。他們聽到這邊的動靜,知道情況緊急,立刻沖了進來。
胡大寶等人販子被警察抓獲,那些被拐賣的婦女兒童也得到了解救。張艷的孩子也在其中。當張艷看到自己的孩子時,激動地淚流滿面,緊緊地抱着孩子,再也不願放手。
而我,也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噩夢,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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