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三人緊緊相擁時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還有艾麗婭強行壓抑卻仍舊泄露出來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露娜被夾在母親和盧修斯哥哥中間,小小的身體感受着來自艾麗婭微微的顫抖,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冰冷和絕望。
露娜心裡嘆了口氣,唉,該來的總會來。
原著里,艾麗婭發現丈夫的背叛是在很久之後,那時候她已經錯過了太多反擊和自保的機會,最終落得個悲慘下場。
現在,自己這隻扇動翅膀的小蝴蝶,必須提前把這該死的真相捅破,哪怕過程會很痛,但長痛不如短痛啊!
她抬起頭,用那雙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處秘密的眸子望着艾麗婭,奶聲奶氣地,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開了口:「母親,露娜不喜歡爹地身上的味道了……有一種……嗯……像外面野地里那種,不香、還帶着刺兒的『迷迭香』的味道……露娜的魔法鼻子,聞得出來,那不是咱們家花園裡的花。」
這話說得極其「童稚」,卻像一道驚雷,直直劈在艾麗婭的心頭!
迷迭香?
不,那不是普通的迷迭香!
那是萊昂納德最近幾次晚歸時,身上偶爾會沾染上的、一種她從未在魔堡內聞到過的特殊香氛!
她曾經無意中問起過,萊昂納德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是處理公務時,在某個偏僻領地沾染上的植物氣味。
她當時並未深思,只當是自己多心。
可現在,這話從自己還不懂事、卻擁有着奇異感知力的女兒口中說出……那「野地里」、「帶着刺兒」、「不是咱們家花園裡的」形容,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她一直以來強撐着的、名為信任的虛假外殼!
艾麗婭猛地鬆開孩子們,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比窗外的月光還要涼上三分。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多年的夫妻情深,那些溫柔的誓言,那些繾綣的時光,此刻都像退潮的海水,嘩啦一下,露出了底下布滿尖銳礁石的、殘酷的真相。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聲音破碎得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萊昂納德他……他怎麼會……」
愛意,如同被狂風驟雨摧殘的花朵,瞬間凋零、碾碎,化作了滿地狼藉的殘骸。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眼前陣陣發黑,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就在這時,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高大挺拔的萊昂納德走了進來。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這邊的氣氛不對,英俊的臉上帶着一絲不耐和詢問:「怎麼了?大晚上的,鬧什麼?」
當他的目光觸及到艾麗婭那張失魂落魄、淚痕斑駁的臉時,他愣了一下,隨即皺起了眉頭。
艾麗婭猛地抬起頭,那雙曾經盛滿愛慕和溫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碎片和燃燒的怒火。
她死死地盯着萊昂納德,聲音嘶啞,卻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尖銳:「萊昂納德!你告訴我!你身上那該死的『迷迭香』味,到底是在哪裡沾染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着血淋淋的控訴。
萊昂納德的臉色變了變,他嗤笑一聲,試圖用輕蔑來掩飾心虛:「艾麗婭,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香味?我看你是最近太累了,開始胡思亂想了吧?一個孩子的話,你也當真?」
他甚至還想伸手去碰艾麗婭,做出安撫的姿態。
「別碰我!」艾麗婭像被蠍子蜇了一樣猛地後退一步,那眼神里的厭惡和憎恨,是萊昂納德從未見過的。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胡說八道?萊昂納德·榮耀!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對着榮耀家族的列祖列宗發誓,你沒有背叛我嗎?!」
萊昂納德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被當眾如此質問,尤其是在孩子們面前,讓他感到了極大的難堪和冒犯。
他英俊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語氣也變得冰冷而強硬:「艾麗婭!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辭!我是一家之主,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置喙!別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艾麗婭悽厲地笑了起來,笑聲里充滿了絕望和諷刺,「原來我這麼多年的付出和信任,在你眼裡,只是『無理取鬧』……好,好得很!」
房間裡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仿佛連空氣都結了冰碴子,扎得人皮膚生疼。
父子母子之間,那道無形的裂痕,在這一刻,徹底崩裂成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父親!母親!」
就在這時,三個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門口。
是聞訊趕來的大哥、二哥和三哥。
他們顯然聽到了剛才那激烈的爭吵。
大哥,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天才魔法師,如今因魔法反噬而不得不依靠輪椅行動,他的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他沒有看父親,而是艱難地操控着輪椅來到艾麗婭身邊,伸出那隻還能活動的手,輕輕放在母親顫抖的肩膀上,無聲地傳遞着支持和力量。
他對父親的所作所為,
二哥,性格原本最為跳脫,此刻卻一臉陰沉。
他想起自己曾經被最信任的朋友設計陷害,那種被背叛的滋味,他感同身受。
他看向萊昂納德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憤怒和不滿,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衝上去。
母親的痛苦,就像在他心上又劃開了一道舊傷疤。
三哥,那個曾被旁人稱讚魔法天賦極高、卻一度沉迷玩樂有些荒廢修煉的少年,此刻臉上也沒了往日的散漫。
家族內部如此劇烈的變故,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他看着痛苦的母親,又看看盛氣凌人的父親,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籠罩了他。
他意識到,榮耀魔堡的天,可能要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屬於成年人的凝重和擔當。
他必須振作起來,為了母親,也為了這個家。
三個兒子,用他們的方式,堅定地站在了艾麗婭這一邊。
萊昂納德看着眼前這幅景象,臉色更加難看。
妻子的決裂,兒子們的疏離和敵視,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
但他身為堡主的驕傲和長久以來的專斷,讓他無法低頭。
他冷哼一聲,拂袖欲走,似乎想用逃避來解決問題。
「夫人,您……您還好嗎?」茜絲,艾麗婭最貼心的大丫鬟,一直悄悄守在門外,此刻也紅着眼圈走了進來。
她看着自家夫人那副心碎欲絕的模樣,心疼得不得了,同時對堡主的所作所為充滿了鄙夷和不齒。
她趕緊倒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地遞到艾麗婭嘴邊,輕聲安慰着:「夫人,您別太傷心了,保重身體要緊啊……」
盧修斯站在一旁,小小的身軀在這樣沉重壓抑的氣氛中顯得有些無措。
他看看崩潰的母親,看看冷硬的父親,又看看哥哥們凝重的表情,一種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隱約感覺到,他所熟悉的那個家,正在分崩離析。
他想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緊緊地攥着小拳頭,眼眶也紅了。
整個榮耀魔堡,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着,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昔日的榮光與和睦,此刻蕩然無存,只剩下情感糾葛帶來的混亂和痛苦。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家庭風暴中時,一直被艾麗婭抱在懷裡的露娜,那雙紫羅蘭色的、宛如星辰般深邃的眸子,卻猛地一縮!
不對勁!
一種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魔法波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
這波動極其隱晦,若非她這個曾經的大魔導師轉世,擁有着對魔法元素超乎常人的感知力,根本不可能察覺!
這感覺……是結界?!
而且是……帶着一絲極其不祥的、邪惡氣息的結界!
「不好!」露娜心中警鈴大作,也顧不得偽裝了,她的小手猛地指向城堡的某個方向,發出了短促而尖銳的叫聲:「那邊!魔法……有壞魔法!」
她稚嫩的聲音在這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一愣,下意識地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起初,他們什麼也沒發現。
但很快,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開始瀰漫開來。
空氣似乎變得粘稠,光線也仿佛扭曲了。
「怎麼回事?」大哥最先察覺到異常,他體內的魔力雖然殘缺,但對外界的魔法波動依然敏感。
「快!去看看!」萊昂納德也顧不上家庭矛盾了,臉色一變,沉聲喝道。
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露娜所指的方向趕去。
那是魔堡外圍防禦結界的核心區域之一。
當他們趕到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平日裡穩定運轉、散發着柔和白光的防禦結界,此刻正劇烈地閃爍着,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風中殘燭。
更可怕的是,在那白光之中,絲絲縷縷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能量正在不斷滲透、蔓延!
一股陰冷、邪惡、令人作嘔的魔法氣息從中溢散出來,所過之處,連堅硬的石磚地面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敗。
周圍的魔法植物瞬間枯萎,空氣中充滿了令人心悸的低語,仿佛有無數怨靈在哭嚎。
就連魔堡本身,這座古老而堅固的建築,似乎都在微微顫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萬物,有生命的,無生命的,都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那來自深淵的、致命的危險降臨!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人!
魔堡,不僅內部出現了裂痕,外部的屏障,也正在被未知的邪惡力量侵蝕!
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悄然降臨。
驚悚與緊張的氛圍,如同劇毒的藤蔓,死死地纏繞住了每一個人。
艾麗婭望着那不祥的黑暗,又看了一眼身旁臉色同樣凝重、甚至帶着一絲驚疑不定的萊昂納德,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那雙剛剛流過淚的眼睛裡,卻驟然閃過一絲冰冷刺骨的決絕。
她猛地轉頭,目光如刀,落在了一直緊隨身側、臉色發白的茜絲身上。
「茜絲,」她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你……」
話未說完,但那眼神中的含義,已經清晰地傳遞了過去。
一個無聲的指令,在危機四伏的暗夜中悄然下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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