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水滴滴落的聲音,清脆悅耳。
蘇佩玖迷惘的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片蔚藍的空,身下是柔軟的被褥……
這……
是哪?
“醒了?”祁墨靠坐在一邊的樹樁下麵,視線輕柔的落在榻上女子迷茫的臉上。
蘇佩玖撐著身子,坐起身來,一動渾身火辣辣的疼痛。她習慣性的皺眉:“這是哪?你怎會在這?現在是什時候?”
祁墨聽完挑眉莞爾,好脾氣的回答:“這是桃林,你昏迷了一日,至於我為什會在這……”
他伸手接住一片桃花:“你以為呢?”
雖然已經六月了,但是這竟然還有桃花盛開,從這望眼過去一片粉紅色祥雲。
“送我回去。”她掙紮著從榻上下來,臉因為傷口的疼痛微微發白。
祁墨慢慢的從那棵開滿桃花的樹樁下起身,碧色的琉璃眼一閃而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一步一步的走的極其緩慢,看著那榻上的女子身上的白衣滲出血跡,伸手過去……
蘇佩玖下意識的一朵,空中男子的手微微卡了一下,然後繼續……
“好了。”他將她發上的一瓣桃花拿了下來。
蘇佩玖愣住,然後不自然的朝後麵退了一下,低著頭語氣淡然卻倔強:“送我回去。”
“……玖兒。”他喊她。
“送我回去。”她堅持。
男子溫柔的麵容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很深很重,難以捉摸。
“……你受傷了……”
“送我回去!”她抬眼猛地看向他,滿眼的沒得商量。“這點傷不重要,前麵的戰士還在等著我……”
祁墨看著她,就這看著她,她脫口而的話語頓時卡在了唇邊,無法繼續下去,半響過後,才發出一聲歎息:“送我回去吧……”
“叮——!”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戳穿被褥釘在下麵的石床之上,那男子扯開衣衫露出光潔的胸膛,麵無表情。
“你要是實在恨我,就拿起這把匕首戳進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蘇佩玖一臉驚駭的看著他,視線落在閃著藍光的匕首上麵,手顫抖著最終沒有碰上去。
“你這又是何苦……”她將身子稍微超內側移動,抱著自己的雙膝,耳際的發絲垂落在眼眉末梢。似乎是呢喃又似乎是自嘲。
何苦……?
何苦……
我們兩個人何苦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予琛……何苦呢?
祁墨將石床上的匕首收回袖口,站在她的麵前,碧色的眼眸中閃過疼痛,稍縱即逝……
“從你見我的第一麵開始……這就是命數。”
男子一襲墨衣飄然而去,蘇佩玖望著石床邊上的滿樹桃花,微微出神……
…………
“疼嗎?”她無比心的握著那榻上少年的手,鹿一般的眼眸中盡是慌亂。“疼不疼?予琛?”
少年勾起蒼白的唇:“歌兒……別碰我,髒……”
“予琛……嗚嗚……予琛最幹淨了,比歌兒還幹淨,哪髒……”她手足無措,又不敢去碰那把鋒利的匕首,隻能啪嗒啪嗒的掉眼淚。
“……”少年抿唇一笑,洗盡鉛華……“歌兒是在哄我……”
“沒有!沒有……”她看著那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又看看一臉陰沉站在一邊盯著自己的皇叔,終於知道自己該幹什了。
“皇叔……找太醫!快去找太醫!”她過去拉皇叔的衣角,卻被躲開。
“歌兒,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點出去!”
“啊——!啊——!啊——!!”少女尖銳的嗓音穿透整個宮殿,秦歌捂著腦袋蹲在地上使勁尖叫,淚水幾乎蒙住了眼睛。
“歌兒——!”秦明嚴重時閃過害怕,這是整個大燕的至寶,要是她出現了什問題,皇兄不知道會拿他怎辦呢!“歌兒你沒事吧?不要嚇皇叔!”
“太醫——!我要太醫……”秦歌滿腦子中隻剩下這句話:“我要太醫……”
秦明聽完慌亂的朝著外殿走去,口中吼道:“快去給本王找太醫來!”
好不容易有一個時間可以調教調教這元蒼送來的質子,但是不曾想這質子性子烈,愣是撐過了烈春風,為了保持清醒,竟然不惜用匕首山海自己!此子對自己都如此狠辣,要是將來送回元蒼,指不定是一大禍患啊……
他陰沉著一張臉將太醫給推進了內殿,地上的少女已經坐在榻上扶著少年,哭的昏地暗。
“長公主……”太醫為難的看秦歌。
秦明過去將秦歌拖下來,還被踹了幾腳,忍著疼吼道:“別哭了,堂堂一皇女哭成這個鬼樣子!大燕要你何用!”
秦歌被吼了一下,原本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這一嚇立刻打起嗝來。
她伸出奶白的手指著榻上的少年:“……予琛死了……嗝!嗚嗚……我也不活…活…嗝!不活了……”
太醫將少年肩上的匕首拔出來,正在包紮傷口,聽見秦歌一邊打嗝一邊吼出這一句話,嚇得手抖了一下。
“長公主,這少年沒事。”太醫開口插了一句,秦歌眼淚也不擦就跑到他身邊坐下:“嗝——!真的沒事嗎?”
“沒事,長公主不要擔心。”
“嗚嗚……嗝——!予琛不死了……嗝——!真好!”她又哭了起來。
秦明過去將她抱了起來:“他不死了,你哭什哭!”
“哇……嗝——!可是我不停的打嗝……好難受……嗝——!”
這場掩蓋著陰謀和汙穢的鬧劇,在秦歌公主一聲接著一聲的打嗝聲中落下了帷幕。
事後,秦明被秦歌的父親,也就是大燕的國主罰著去尼姑庵呆了一個月。皇帝的親弟弟此生隻對男兒有興趣,將他罰去尼姑庵算是很大的懲罰了。
這邊秦歌捧著一隻白兔湊到靠在軟椅假寐的少年麵前,瞪著眼睛看少年的睡顏,呼吸都放輕了……
“你又來了?教書的先生不會罰你嗎?”少年睜開眼睛,碧色微微閃過。秦歌一臉驚訝:“哎!你的眼睛變成黑色了!碧色呢?!那好看的碧色呢?”
少年伸出修長的手放在眼皮上麵,蒼白的唇微微勾起:“大概是躲起來了吧。”
“那她什時候會出現呢?”她可是十分喜歡碧色的眼睛呢。
“在我很激動的時候就會出現。”少年放下手,去接她手中的兔子,眼中的光芒竟是無比晦澀難懂,可惜這個時候的秦歌是看不懂了……
“歌兒……我想回家。”少年抱著兔子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摸著兔子的皮毛。
秦歌疑惑的歪著腦袋:“予琛的家不在大燕嗎?”
“不在……”少年溫柔的表情上閃過絲絲陰暗:“我的家在元蒼……”
“予琛不可以回家嗎?”她跟眼前的少年相差八歲,有時候她有點不理解為什他的臉上總會閃過落寞的表情,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還是被她看見了。
“……歌兒,你願意幫我回家嗎?”這隱藏著的毒蛇終於慢慢吐出了它的芯子,朝著那一抹曾經以為是他陽光的地方,慢慢的收攏了身軀,一寸一寸,牢牢的把握住獵物……
……
“秦歌你真的是膽子肥了!竟然敢將元蒼的質子放回去!從今開始去暗房緊閉!沒有孤的命令不許出來!”
她不知道為什讓予琛回家這件事情讓父皇如此震怒。
那一年,她十歲,過早的接觸了一些她完全不懂的事情……後果是,被關進了暗房一個月,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毒。你即使看著也會中毒身亡……祁墨,祁予琛就是這樣的人。
秦歌死的前一夜,曾經夢見自己身處於大火之中,無法救贖,漫山遍野的火光將她包圍住,而記憶的少年一襲白衣站在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寸一寸的燒成灰燼……
這個夢最終變成了現實,她死在了他的手中……
在密室內,孤苦無依,身邊至親之人悉數被砍殺被侮辱,她握著他的劍,一點……一點的戳進了自己的胸膛……
那個時候她才清楚明白,十歲那年那場灰暗的往事,隻不過是眼前薄情男子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演戲的目的就是為了迷惑她的眼睛,他想借著她的手……開辟一場回家路……
要是真的不堪受辱想死,為何不刺心髒?而是肩膀?
她畢竟太過年輕,不諳世事,隻知道美好的東西她最喜歡,卻忽略了美好的東西……通常含著劇毒……
等到她幡然悔悟,對方已經帶著刀光劍影將她的生活悉數砍斷……
…………
“你現在對於蘇佩玖的長情……當初若是施舍一點給我,我又何苦變成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坐在石床上的女子將頭埋在膝蓋中,呢喃出聲。
她前世最懵懂十歲遇見了這樣一個心思陰沉卻溫暖如玉的男子……跌跌撞撞自以為是的一頭栽了進去。
十七歲她看穿一切,卻猛然發現自己胸口開出一朵血花。
於是這場沒有意義卻處心積慮的遇見,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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