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利子打電話給丈夫,要他下班後順路過來接自己一起回家。
可能因為正在工作,由利子的丈夫並沒有馬上接電話,而是過了一會兒才接。
「啊,豈有此理,聽到我的召喚,竟然有耽擱的道理?真是不像話啊。」由利子假作嗔怒地和丈夫開着玩笑。
而徽奈已經無心取笑他們了。
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由利子所說的「召喚」一詞所吸引。
仿佛這個詞,有着什麼特殊的含義。
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晚上,徽奈洗浴完,用毛巾擦着濕淋淋的頭髮,從浴室走出來,在床前坐下。
很自然地,她的視線落到了床邊的電話座機上。
「聽到我的召喚,竟然有耽擱的道理?」白天裡由利子的玩笑,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還有清河寫在《巴黎聖母院》扉頁上的題詞:
「如果是她在召喚我,那麼我可以隨時奉上自己的生命和靈魂。」
如果是徽奈的召喚,那麼清河是無論如何不會耽擱的。所以那天晚上,事情發生以後,徽奈打電話給清河,也即,對清河發出召喚,他立刻就趕來了。
徽奈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愕。
不是那樣的,根本就不是那樣的。原來記憶起來的,仍然是假的。直到此刻,真相才被回憶起來。
關於良介出事的那天,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躺在床上,內心絕望到極點的徽奈,已經覺得人生喪失了全部意義。如果真的和良介分手,那麼她就等於一無所有了。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值得眷戀的理由。
想死的念頭,一旦產生,就有了付諸實施的衝動。
那藥,其實是徽奈的。
她已經開始出現抑鬱症的表現,醫生為她開了一種鎮定類的藥物,用於緩解突發性的情緒過激。但是這種藥物一旦濃度過高,就會導致心臟的突然衰竭,足以致命。因此被嚴格限制。徽奈是在醫生的偶然失誤下,得到了多餘的劑量。
不是很多,但已經足以致人於死地。
這才是藥物的真正來源。
徽奈把那些藥全部倒進水杯里。如果服下去,死亡很快就會降臨了吧。至少以後可以安靜地看着良介是如何幸福地生活。
在黑暗中,她安靜地想起許多往事。一件件,都那麼讓人留戀、感動和流淚。而那個陪同自己經歷這些的人,卻已經不願意走下去了。
徽奈竟然睡着了。
是被良介的掙扎吵醒的。
喝了太多酒的良介,感到很口渴。廚房裡已經沒有水,想起臥室里是有的,於是過來找水喝。打開燈,他剛好看見床前桌上擱着一杯水,端過來不假思索地一飲而盡。
悲劇就這樣發生了。徽奈看到良介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身體的力量也逐漸流失。死亡終於降臨,但不是在徽奈身上,而是良介。
無論徽奈怎樣呼喊、流淚、擁抱良介,他都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徽奈,在這樣的時刻,第一個想到的,是清河。於是她立刻撥電話給清河,請他趕過來。
雖然速度已經很快,但清河趕到的時候,能做的,也僅僅是確認了良介的死亡。看着徽奈哭得昏過去幾次,清河的心裡,一定也充滿了刀絞般的疼痛。
最後醒來的時候,徽奈已經形同槁木死灰。雙眼空洞,臉色死灰。
「清河,請將我帶去警察局吧。我害死了良介,就要承擔責任。要陪他走上這條道路,不可以讓他一個人孤單。」
清河覺得徽奈簡直是受到的刺激太大而頭腦發瘋:「良介的死亡,看起來是很正常的,沒有人會懷疑到你。良介已經死了,難道徽奈不願意替代他而好好活下去嗎?」
「可是我這一生,都將受到良心和孤獨的譴責,與其那樣,還不如早一點陪伴良介。沒有了他,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木然而堅定地,徽奈看起來,其實已經死去。只是留下空蕩蕩的軀殼供人憑弔而已。
「我不會那樣做的。我絕不能做出親手把徽奈送進監獄並了結徽奈性命的事情。請徽奈也忘了這回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以後重新開始吧。」
「我做不到的。」徽奈站起身來,「清河不願意的話,就不用為難了。我會自己打電話報警。」徽奈把手伸向電話座機。
沒有給她這樣做的機會,清河情急之下利用手機上面的吊墜對她進行催眠,從而使徽奈遺忘了這一天的所有記憶。
第二天,徽奈醒過來,良介的屍體就躺在身邊。徽奈卻已經忘了前一天的事情,忘記了所有的起因。
如果遺忘真的可以這樣徹底,那也很好。就當作良介是普通的死亡,不去追尋什麼真相。那麼至少,清河他不會死。
事實上,第一次在清河的診所進行催眠的時候,徽奈無緣故地睡着,其實就是清河的深層催眠。
趁這時,他悄悄地置換了一段虛假的記憶。這就是後來徽奈敘說的所謂真相。
其實只不過是他能夠想到的最能保全徽奈的方式。
他早已經做好了為徽奈犧牲的準備。
只有那一段告白是真的,那大概正是清河一直想對徽奈說而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利用這個機會,做最後的告白,不算過分吧。所以才苦澀地加上這樣一段。
而第二次的催眠中,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也不過是提前設定好的定時響起的鬧鈴,為的是以電話鈴聲作為引子,在半催眠狀態下刺激徽奈頭腦中那一段虛假記憶的復甦。
而後,當徽奈對突如其來的記憶信以為真,以為清河才是殺害良介的兇手。一切看起來似乎真相大白。但是為了不讓疑點暴露出來,清河選擇了死亡,從此守口如瓶,隱瞞了一切實情。只是為了徽奈的幸福啊。
於是,在某一個深夜裡,在寂靜和黑暗中,傳來女子的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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