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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王浩？」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
王浩的身體猛地一僵，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慢慢地轉過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江……江哥……是你啊？真巧……」他甚至不敢直視江濤的眼睛，雙手緊張地在油膩的褲子上搓着。
「是挺巧的。」江濤點點頭，目光掃過他和他那輛破板車，「你……現在在這裡幹活？」
「嗯……給這邊的廢品站……打零工，搬點東西，掙個辛苦錢。」王浩的聲音更低了，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想當年，兩人還是一起進廠的學徒，如今一個西裝革履，成了大老闆，一個卻在這裡搬運廢鐵，境遇之懸殊，讓他無地自容。
江濤看着他這副樣子，心裡也嘆了口氣。他知道，再問下去只會讓對方更難堪。他看了看天色：「快中午了，還沒吃飯吧？走，我請你吃頓飯。」
「不……不用了，江哥，我……我這兒還有活兒……」王浩連忙擺手。
「活兒是干不完的，飯總得吃。」江濤不容分說，「走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麵館，味道不錯。」他拍了拍王浩的肩膀，率先朝市場外走去。
王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在麵館嘈雜的環境裡，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很快端了上來。或許是餓壞了，或許是太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午餐，王浩埋着頭，狼吞虎咽，吃得滿頭大汗。
江濤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吃，偶爾給他遞張紙巾。
等王浩吃完大半碗面，情緒似乎也平復了一些，江濤才開口問道：「紅星……後來怎麼樣了？」雖然他已經知道結果，但還是想聽聽親歷者的說法。
提到紅星，王浩的眼神黯淡下來：「垮了……徹底垮了。馬主任被抓了之後，錢師傅他們也倒了霉，廠里人心惶惶，沒人幹活，設備壞了也沒人修，最後……就被上面給撤銷了。我們這些沒門路的，就都成了沒着落的人……」
他簡單講述了自己離開紅星後的經歷，四處打零工，進過小工廠，但都干不長，最後只能流落到這個廢品市場，靠出賣苦力勉強糊口，日子過得十分艱難。言語間，充滿了對現實的無奈和對未來的迷茫。
江濤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也沒有評價。等王浩說完，他才慢慢開口：「王浩，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人總得往前看。」
他頓了頓，看着王浩：「我現在在咱們市里開了個維修店，規模還行，生意也還過得去，正好缺人手。我看你以前在紅星也學了點底子，人也老實本分。你要是願意，就跟我回咱們市，來我店裡干吧。」
王浩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江哥？你……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江濤點點頭，「工資待遇，肯定比你現在強得多，也比當初在紅星強。活兒雖然也累，但至少是門正經手藝，干好了，以後也能娶媳婦、養家糊口。」
王浩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做夢也沒想到，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當初那個被他認為「愣頭青」、「肯定沒好下場」的江濤，竟然會向他伸出援手！巨大的感激和羞愧交織在一起，讓他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差點哭出來。
「江哥……我……我對不起你……當初……當初馬主任他們整你的時候，我……我不敢幫你說話……」王浩聲音哽咽。
江濤擺擺手：「都過去了。那時候誰敢出頭？我理解。我找你來，是因為你人老實，肯幹活，這就夠了。不過醜話說前頭，到我那兒干，可不養閒人，必須踏踏實實學技術，認認真真幹活，要是偷懶耍滑，我可不留情面。」
「我干！江哥！我肯定好好干！我給你當牛做馬都行！」王浩激動地站起來，差點把桌子碰翻。
江濤示意他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遞給他：「行了，這是預支給你的工資，你把這邊的事情處理一下，買張火車票回咱們市，直接去市場附近找『江記維修翻新店』，跟店裡的劉師傅報到就行，我會提前跟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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