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德原本還在氣頭上,聽到這清冷的聲音,瞬間轉過頭來,臉上的神情收斂了幾分,換上一副略顯平靜的模樣,道:「哦,是裴大夫,您來這裡幹什麼?不會是為了您的小徒兒求情吧!」
誰不知道裴觀景平日裡冷漠無情,手段鐵血,在京城令多少官員世家聞風喪膽。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徒弟,放下身段來求情?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馮德想都不用想 。
未曾料到,下一秒,裴觀景竟對着馮德點低頭道:「是我管教無方,才讓徒弟惹出這麼大的亂子。至於穆公子的下落,若樓俞還未傳來消息,那穆公子很可能還在營中,或者瀾州城內,還請馮將軍派人前去仔細查看。」
馮德先是被裴觀景開口為葉晨說話這一舉動驚了一下,隨後又被他的話點醒。裴觀景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穆公子在關卡處不見蹤影,那極有可能混進了人多的地方,藉此掩人耳目。
想到這兒,馮德也不願再多耽擱,立刻吩咐手下去按裴觀景所說的方向查找。
然而,就在他準備抬腿離開主帳大門時,卻被裴觀景伸手間的白色衣袖攔住。
馮德錯愕地看向裴觀景,只見裴觀景微微動了動長眉,示意馮德看向他身後。
馮德順着裴觀景示意的方向,看了眼身後還被士兵架着的葉晨,「放了他吧。既然裴大夫開口了,那我就賣你這個面子。等何將軍回來後,我們再一同清算。」 說完,跟在馮德身後的士兵便隨着他一同離去。
士兵鬆開手,葉晨頓時感到一陣無力,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地。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倒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帶着幾絲松木香的溫涼懷抱。
裴觀景微微皺了皺眉頭,眉角微動,輕聲道:「才離開幾天,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葉晨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不知為何,就是不想去看裴觀景的臉。
少年木訥地從他懷中借力起身,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言,仿佛是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出聲。
這半個多月,裴觀景的狂躁期突然爆發。他本想再服用隱香丸壓制,可每當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夜夢境中葉晨的模樣,心中的衝動便如脫韁野馬,再也壓制不住。
無奈之下,他只好離開軍營,找了一個偏僻安靜之地,獨自面對並紓解那長久以來從未有過的強烈欲望。
這些日子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葉晨,只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少年的音容笑貌,甚至連鼻間仿佛都還縈繞着那令他沉醉的海棠信香,這是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美妙誘惑。
本打算在外面多待幾天,等自己身上的信香不再那麼濃烈,再回軍營。可當從默俞那裡得知葉晨被馮德審問的消息,他心急如焚,終究還是沒忍住,提前趕來救他。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慌張,全然沒了往日的沉穩冷靜。
葉晨默默地跟在裴觀景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腳步略顯沉重地走進營帳。
裴觀景蹲下身子,將火盆里的柴火燒着,跳躍的火苗映照着營帳,隨後又點亮了燭光。葉晨走到方桌邊坐下,桌子上還放着這幾天裴觀景不在時,他自己開小灶做的零嘴。
葉晨低下頭,猶豫思索了片刻,緩緩抬起頭,剛要開口:「師父,我……」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裴觀景一邊說着,一邊脫掉外袍,在他對面坐下。
這是他們自上次那件尷尬事件後,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
昏暗的燭光輕輕搖曳,灑在少年身上,細嫩白潤的面容仿佛泛着點點柔和的熒光,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裴觀景,一眨不眨。
「咳。」 裴觀景輕咳一聲,伸手捂嘴擋住喉結滾動的那一剎那,「關於穆公子的事,等何將軍歸來時,你一一如實稟告便可。有我在,他不會為難你的。」
葉晨幾乎要感動的要哭了。
太感動了沒有,他這幾個月的努力可算是沒有白費,裴觀景你這個師父我認定了,徒兒的下半輩子就全靠你了!
這次主動保他真的是開竅了,不枉他這段時日一直在他面前晃悠,刷存在感。
隔天,葉晨和裴觀景兩人不約而同的一同來到醫營做事。
聽着葉晨口中的那聲師父,裴觀景只覺得這半個多月壓在心頭那些鬱結瞬間消散。但他不知道的是,很快又有一股怨氣要在心頭橫生了。
「葉晨,你出來!」
樓俞的聲音好似獅吼,在醫營中驟然響起。
正專注翻開醫書的葉晨,聽到這聲喊叫,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中的醫書險些滑落。
而坐在一旁的裴觀景聞聲,也不解地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大步走進醫營的樓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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