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湘路過風宗冉的書房時停了下來,推開門走進去。
這裡的書房比老鎮的要大,這些年風宗冉不在家的時候,嫻湘就待在他的書房裡,從早到晚,因為那裡是唯一讓她感覺親近他的地方。
上海的書房和老家書房不同的就是桌上沒有掛着一排從小號到大號的毛筆,而是插着幾支金色的筆,筆尖細細的,劃在手指肚上溢出一道細細的黑色的線。
好奇怪的筆,嫻湘又順手拉開了手邊的抽屜,除了幾樣稀奇的物件,還有一個皮面的筆記本。
她打開本子,卻掉出一張紙來,是張信紙。
展開紙面,上面赫然寫着兩個字——休書。
這是風宗冉寫給她的,只是下面的日期空着,看來是要填上他隨時決定的日期。
她的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原來被愛的人厭煩,是這樣傷心難過。
……
風宗冉給嫻湘選的學校是德馨女高,他有一個同學在那裡教書,學校倡導女權,號召女子獨立,這正合風宗冉的意。
嫻湘在學校里的成績出乎意料的好,這讓他沒有想到,而且沒多久,嫻湘還會穿衣打扮了,頭髮也剪成了時下流行的學生頭,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煥然一新。
可就是思想還新不起來。
所以風宗冉決定帶她出去見一下世面,正好周末商會在孔公館舉行聯誼舞會,風宗冉帶着嫻湘出席,當然,對外仍然介紹說,這是他妹妹。
更加氣派豪華的洋房,滿眼的燈紅酒綠,觥籌交錯的酒杯,此起彼伏的笑聲,嫻湘還真是不習慣。不過很快,她就找到了一種習慣的方式,那就是吃。
邊廳長長的桌面上擺着各種美味佳肴,嫻湘挨樣放到盤子裡開始吃,一邊吃,一邊看着舞池中的人們,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風宗冉和原曼翎了。
她穿了一件紫色的洋裝,蓬鬆的裙擺凸顯出她纖細的腰肢,化了濃妝的臉分外妖嬈,風宗冉摟着她旋轉着,眼神久久不願離開她的臉龐。
嫻湘心裡很失落,或許只有這樣美麗洋氣的女子才配得上宗冉吧!
嫻湘本來是充滿鬥志地來到上海,想會會那個把宗冉的心都留在上海的女人,如今一見,她的勝算實在太小。
為什麼他愛的人不是她?嫻湘狠狠地叉了一塊肘子肉塞進了嘴裡。
「這個舞會吸引你的只有這些佳肴嗎?」清脆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我不會跳舞,再不多吃點,那不白來了。」嫻湘大口嚼着,扭頭看向和她說話的人。
「咳……」一口油水嗆到了她的氣管。這個不正是她初來上海時,在碼頭遇到的那個收她魂的人嗎?
想到當時她拿包袱砸他,讓他還自己的魂魄,也太丟人了,現在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呵呵,先生,你認錯人了。」
「不會認錯,那位正跳舞的風經理不是和你一起來的人嗎?」
嫻湘尷尬地笑了笑,看來是賴不掉了:「不好意思,上次是我誤會你了。」
「沒關係,咦,你變化很大嘛,我剛才盯了你半天才認出你來,我叫陳思嶼。」他笑着伸出手。
「我叫嫻湘。」兩人握了握手,嫻湘發現他手中空空,就問:「你不吃嗎?」
陳思嶼搖了搖頭說:「我想跳舞,你有時間嗎?」
嫻湘嘟着油油的嘴唇說:「我不會啊,再說去跳舞多傻啊,還是吃實惠。」
陳思嶼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解釋,竟然被她逗笑了。
看她的確比跳舞有意思,於是嫻湘一直吃着,而身邊有個雙手插兜的旁觀者。
跳完一曲的風宗冉正在人群中尋找着嫻湘,才發現她在邊廳的餐桌邊胡吃海喝着,而身邊卻多了一個清秀的男人,微笑着陪着她,時不時地遞上餐巾給她擦嘴。
那個男人有些面熟,像是在哪裡見過,腦中靈光一閃,他想了起來,準備過去找嫻湘,手臂卻被原曼翎拽住:「宗冉,你去哪兒?」
「我過去看看嫻湘。」
「她又不是小孩子,看她幹嗎,過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我的同學譚耀,剛從日本回來。」
邊吃邊和陳思嶼聊天的嫻湘,其實眼睛一直向這邊偷望着,本來以為風宗冉會過來找她,心裡剛美美地騰起濃濃的幸福感,可並沒有持續多少,在看到他又被原曼翎拽了回去,嫻湘的心也隨之驀地一沉。
不過臉上的失意轉瞬即逝,她又笑吟吟地看向陳思嶼,不過這個笑容在陳思嶼看來,還不如哭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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